第五章来访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能穿这种镂空鞋子吗？难道就选不出一双可以让我满意的鞋子？”
在富人区的别墅里，那位貌美的遗孀对她的助理颇为不满。快要临近中午了，她才顶着一头蓬松的长发，披上蚕丝睡袍双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
她的助理在梳妆室毕恭毕敬地等候着。死去的丈夫对妻子相当恩宠，于是特意扩大衣帽间，把梳妆柜从卧室移过来，并精心地设计了室内装饰，使得每个有幸参观这个房间的人都大为赞叹。
她叹了口气，但不是出于恼怒。在上流社会的贵妇人之间，她还不算挑剔苛刻的，一些不顺心的小事不至于让她大大地迁怒到别人身上。
“反正在晚宴之前，你得找到一双适合的鞋子。”
助理舒展了眉目，然而她又不解地扫视了一眼鞋柜。各种精美款式的鞋子整齐的排列着，黑色的皮面还熠熠地反射着灯光。大概，她把这一季的全部新款都收拢了过来。
贵妇人注意到她的神色，“那都是我女儿的鞋子。”
助理恍然的样子。
“她父亲也让她学了两年芭蕾，只是为了培养她的气质，她那双脚还是相当漂亮的，穿什么都好看。给我倒杯红酒吧。”
梳妆台上正好放着一瓶法国波尔多红酒。
她用手指夹着高脚杯，轻轻地晃动杯中的红色液体，神色有些黯淡。
在她嫁人之前，她是个颇有名气的芭蕾舞演员，从小开始学习，除了芭蕾，她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红了以后，她也出国巡演，可惜芭蕾是属于西方人的，她的辉煌仅局限于国内，虽然小小年纪就有了名气，但往后却怎么也登不上更高的台阶。她不能一直跳下去，凭着无以比拟的气质，嫁给了一位富豪。对方比她大三十岁，二十五那年她生了孩子。在婚姻生活中，她始终觉得丈夫像宠孩子一样宠她，而不是身处一个妻子应该与丈夫相互扶持的地位。这让她感受到一点点乱伦般的不适心理。随着慢慢地变为一名成**性，她的心智和审美趣味也在不断地提高，加上得天独厚的社会地位，最终，她使自己蜕变成了一位服装设计师，目前，她已经做了好几部电影的服装总监。一年半前，丈夫去世，她便彻底地成了一位社交名媛。
漫长的芭蕾舞演绎生涯，让她的脚严重畸形，前脚掌弓起，脚趾全部磨平，实在是丑陋不堪，除此之外，伤痛也时不时地发作。
“或者那些男孩子们都喜欢看她光着脚吧。”她是在说她女儿，语气里出现小小的妒忌。
她浑身上下都是完美无缺的，时光只让她停留在了三十岁，与她女儿并肩而站，她更像姐姐。唯一不争气的就是这双脚，因为这个原因，她几乎没有享受过夏威夷沙滩的日光浴，也没有穿过露趾的凉鞋。由于关节变形，她连穿普通鞋子都会磕脚。一双舒适美观，又能搭配着装的鞋子简直成了她最大的难题。
“我会打电话给周先生，看看他那里有没有新的作品，他设计的鞋子还比较适合你。”助理提出解决办法。
她微微点了点头。
“夫人，”管家在门上敲了一下，“学校派人来了，在楼下客厅里等着。”
“好吧。”她从沙发里站起来，把酒杯递给助理，“搞定好晚宴的装备，下午三点前送到工作室。至于样稿，让他们再修改一下。”
助理就此告辞。
“泡壶咖啡，麻烦他们等十分钟。”
“已经说过了。”
她给了管家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快速挑选衣服。
她走下楼梯时，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高级丝光缎修身连衣裙，宽松的扇形袖采用了镂空和悬垂缎相结合的设计，下边到膝盖为止，脚上是一双银色的水钻高跟鞋，脚趾不太舒服，不过很好看。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士坐在贝克斯特沙发上。左边那位头发上喷了摩丝，看起来倒像一位杂志编辑，他先站起来，伸出手，“你好，林乔女士。”
她握了手，看了一眼另一个人。然后坐下来。
长得像杂志编辑的这位先生是迪克尼斯的一位主管。他今天来，是要处理一些事务。
“这位是安全部徐部长，近三年来都是他在负责学校安保。他以前是一名私家侦探，格斗技术也是一流的。”
“你是在向我说明，有这样的人负责，学校是不存在安全问题的？”她又看了部长一眼，对方也回报以注视，他的身材很不错，或者适合她设计的那套男士春装。
“迪克尼斯是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学生遭受人身危险的。”
“夫人，”部长开口了，他的称谓可不能叫人喜欢，再一次提醒了她**的身份，“我们已经彻底检查学校的每个角落，确定没有您的女儿。”
从外表来看，这位部长也有四十来岁，为什么要用“您”来称呼她呢？总不至于在挑衅她吧。
“可我听说，迪克尼斯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地下室和暗道，还有几间屋子也是从来不打开的。”她说得很傲慢。
“林女士，这方面我们绝对是公正的，再加上，你丈夫生前对学校有很大的贡献，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对你女儿负责到底的。”
“即使是丈夫的承诺都是不可信的，我怎么能相信你的保证具有十足的可信度呢？”
“女士，在这些事情上，我们是有案例的，如果我们没有处理得叫人满意，那些权高位重的人会让迪克尼斯安然无恙到现在吗？”
很有说服力啊，她沉默了。
“夫人，您在家都穿得这么正式吗？”
“作为一名设计师——我不知道你是否能体会——反正像我们这样的设计师，总得让自己身处一种格调中，才能刺激灵感。”她依旧保持傲慢，以打击提问者的无礼。
“那么，您和您女儿的关系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这么说吧，对迪克尼斯的体制您也清楚，迪克尼斯的安保系统是独立于外部社会的，学生们称之为校警，一旦校内发生暴力或其他的违法行为，迪克尼斯会直接进行处理，处理的过程中会在当事人双方的家庭中进行调解，当然了，迪克尼斯的规章非常有利于这个过程。这样做的好处在于，所有的惩处措施都依据双方家庭的意愿秘密进行，不使双方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也避免双方遭受外部社会的麻烦。所以，既然事情交由迪克尼斯，那么我们就要了解各种细枝末节。”
“那不过是你当私家侦探时的过敏脾气还没有改掉吧？”
他轻声笑了笑，“夫人，这也是迪克尼斯雇佣我的原因之一。”
“好吧，”她摸着自己的耳环，“说说也无妨。我女儿在我丈夫快去世的前两个月才从国外回来，她基本上都是在国外接受的教育，我丈夫非常相信他妹妹的能力，因此女儿的成长都是她负责的。我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零零散散，感情当然没有像平常母女那样深厚，可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孩子，疼爱之情不会少的。她父亲去世后，她担心我一个人在国内孤孤单单就选择留下来，近一年来，我们的感情增长了不少。她是个非常有孝心的孩子。”
“那么，她会不会是离家出走了？”
“不太可能，她想去哪儿我向来不阻挡，完全没必要瞒着我。后来也查看了卧室，证件什么的都在。她的所有账户都查了，一分钱没动过。”
“没发现她在失踪前有异常吗？”
她摇了摇头。
谈话在此陷入僵局。
“我很好奇，你说迪克尼斯之前有案例，我倒想听听你们具体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嘛，”主管挺起脊梁，“你知道学校曾有四个学生自杀吧？”
她点点头。
“实际上，那是四起谋杀案，经由校方调查，凶手全是校内学生，这样一来，就涉及到各种对立利益了。受害者家属有的希望一命抵一命，那么私下雇杀手解决，如果选择补偿，那么通过迪克尼斯协调使双方达成一致。最重要的一点，迪克尼斯要将四起谋杀案伪造成自杀，必须做得天衣无缝，然后移交警察，确立受害者法律上的死亡。”
“太恐怖了，希望我女儿不会遭此不幸。”她止不住大声说道。
“您女儿只是失踪了。”这句话听起来可不像安慰。
“既然迪克尼斯有如此瞒天过海的本领，她不会被你们的利益网杀害了吧？”
“夫人，不能拿自己女儿的生死来开玩笑啊！”
她局促地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真是个天大的错误，早知道就不让她进迪克尼斯了，倘若她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那是多么错综复杂的权势网络啊！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天啊，为什么她父亲从来就没有提起过呢？他在迪克尼斯投入那么多钱，我竟然以为只是纯粹的慈善之举。”
管家像听到了什么，突然出现在客厅。
林乔使劲地按着她的太阳穴，不停地唉声叹气。
管家扶着她坐下来，倒来一杯开水，徐部长看见她在水里加了点药粉。
林乔一口气喝了下去，情绪稍稍有所平静。
“告诉我你们调查的进展？”
“我们只知道她最后一次离开学校就没有再回来过。”
“倘若她被那位迪克尼斯的哪位富家子弟藏起来了呢？”她大胆地提出假设。
“我们调查了那个班级上的所有学生，能排除这种情况。”
“我不太相信你们的办事能力。”
“夫人”，部长倾身向前，“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因为我们有十足的把握你女儿不在迪克尼斯，而您又不太信任，出于对您利益的维护，您现在有权力请让您信赖的私家侦探进迪克尼斯调查，或者您也可以报案请警方干涉，因为迪克尼斯目前确信可以不卷入麻烦漩涡中，可这种公开处理一旦在后期捅出更错综复杂的内幕时，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您女儿现在是一个谜团，她离开迪克尼斯后，既没有出国，任何公共场所也没有她的踪迹，说得让您不舒服点，就是个开放性命题，什么状况都会发生。”
“我会请私家侦探。”
“好的，我们会配合您的调查，要是迪克尼斯存在任何谜团，对招收新学生是个非常不利的条件，您知道，那些贵公子贵千金在报名前，可是相当挑剔的，又总是摆着质疑的目光。”
她低头沉思。
“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女儿，她在学校受欢迎吗？我是指在异性那方面。”
“当然，您女儿继承了您的美貌和气质，自然少不了追求者。”
敷衍搪塞的回答，看来请私人侦探是必须的了。
“那么，我们该告辞了。”两位男士站起来，主管与她又握了握手，部长也伸出手来。
她感到他似乎轻轻地捏了捏她，然后脸上挂出一副神秘的笑容。
有人进来了，是珠宝商派人把她的订货送过来。
“您还要参加晚宴？”部长显得什么惊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