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阴城正阳大街之上,夏越怒马冲衢,踏煞而来。
县令王苌此前已然发出告令,各家各户谨守门户,若非必要,不得擅自出门,大街之上,颇为安静,只听到隆隆马蹄与断断续续的哀嚎之声。
却原来,在夏越的马后,拖着一条已经血肉模糊的身形。
夏越冲到官署,飞身下马,按剑而入,长揖到地高声道:“夏越大意了,此行没能抓到贼首彭象,请荀君降罪。”
荀续等人还没有下堂,便闻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再一看,夏越满身鲜血,头盔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满头都是血痂,脸上因为用手抹过一遍,而分出四道鲜明的血轨来。
众人看到心惊,荀续忙走过去扶起他来,问道:“你可受伤了?”
“都是反贼的血。”夏越脸上显出一丝悲痛道:“可是带去的人折了十员。”
“什么?”荀续大吃了一惊。
夏越虽然凶残成性,但是带兵的能力却绝不在他的父兄之下,带过去了一百三十余人,居然折损了十人!要知道荀续剿匪,与山中匪徒打了五仗,也才损失了二十多人。
夏越满脸羞惭道:“是我大意了。不曾想到这帮妖道反贼这般凶狠悍勇,应变不及,故而损失许多人。”
他与荀续十分亲密,如何不知道荀续对于手下的这一支骑兵十分在意,若是平常,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掉了”都不为过。骑兵训练不易,费用又高,荀续从方家、夏家、韩家以及各方轻侠手中好不容易才聚敛到一百五十匹马,组建了一支精锐骑兵,装备了高桥马鞍、双边马镫和马蹄铁,骑士都穿上了马靴。
高桥马鞍很早就有了,大约在汉武帝北征匈奴的时候就从匈奴人身上学过来,后世有一件著名的国宝叫“马踏飞燕”,很多人都听说过。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件宝贝出自东汉末年的雷台汉墓,与它一同出土的还有许多文物,其中就有装备了高桥马鞍的骑兵俑。
双边马镫在荀续穿越前的时空可能还没有出现,汉末多半还只有单边马镫。但是在这个时空当中,东汉开国名将吴汉就使用了双边马镫,并且建立起了一支五千人的冲锋突骑兵,由于装备了双边马镫,骑士们可以解放双手,因此装备上了双手兵器,比如长矛、大斧、长刀等,许多大将也得以用上马上的兵器,比如马槊、丈八矛等。
马蹄铁的技术则是定远侯班超从西域带回来的,西域人管马蹄铁叫做“木涩”,这当然是音译。班超西征,遇到沙漠,兵车不能行,用骑兵,也不行。沙子软、比热小,到了夏天,十分烫,极易伤到马蹄。于是有行商献上了“木涩”的技术,也就是钉马掌的技术。
最后说说马靴。马靴是西方骑士的象征之一,在中世纪,所有的马靴都是骑士的私人订制,法国的骑士单兵作战能力是个笑话,但是装备却不是拿来开玩笑的。法国骑士的马靴一般的价格是5000法郎。两汉骑兵没有专门的马靴,穿得都是麻鞋,到了冬天,就换厚麻布鞋。荀续也没有打算改变这个习惯,西方的马靴虽然帅气,但是太贵了,而且高筒限制了裤子的厚度,在冬天作战十分坑人,会把骑士的脚趾头冻坏。由十多层麻布黏扎起来的麻鞋看上去格调不高,却是实实在在能够保暖的。这种麻鞋穿着十分舒服,而且坚韧耐磨,寻常的毒蛇都咬不进去,只要不下水,上山下地,任何地形都能适应。荀续做的改革是在麻鞋的后跟绑了一个小东西——马刺。
现代的马术竞技当中有一项叫“盛装舞步”,保留了许多中世纪骑士的优雅风范,荀续颇为喜欢看,看得多了也知道一些小知识。比如有一个技术动作叫做“马刺拉停”,就是骑士不用手拉缰绳,只用脚后跟的马刺来控制胯下战马动作。
荀续穿越之后,对于骑兵尤其关注,数年之前就捣鼓出了马刺,比较简陋,没有滑轮,又心疼马匹,不愿意用粗暴的尖刺,而是把马刺头设计成有些钝角的圆球体,比较类似后世的“威尔士马刺”。练习了许多年,多少摸索出了一些技巧,又传授给身边的骑士。
夏越这回一个大意,竟让他损失这般严重,荀续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刚要破口大骂,猛然想起“制怒”二字,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这话出自《周易·损卦》,说的意思就是君子要克制自己的愤怒,降低自己的欲望,也就是说不要在盛怒之下,或者欲望横生的时候胡作非为。
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荀续这才强挤出悲怆的神情道:“自古以来,岂有百胜无败的名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起来吧,回去好生反思,今后切莫如此大意。我生气的是,诸君与我名义上是县尉和宾客、士族,看上去不过就是我的部曲。可是在我的心中,并非如此啊,这么多年相传下来,我早就已经把他们都当成是我的手足,我的兄弟!阿越啊,你这一战,粗心大意,断送了我的手臂和大腿啊!”
他越说越是悲伤,最后忍不住掉下泪来,夏越等人也忍不住,跟着一同掉眼泪。荀续此时也想起了过往种种,更是悲痛起来道:“这几位兄弟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心疼他们。他们的身后之事,荀续一力承担,老父老母,兄弟妻子,荀续一力奉养。”
门外的一众骑士听了,纷纷跪下拜道:“荀君厚德!”
荀续一抹眼泪,高声大呼:“我们皆是汉家男子,大丈夫就该马革裹尸而还,岂能垂垂老死于小儿女之手?这句话乃是本朝名将马伏波六十二岁的时候所说的。我拿出来,与诸君共勉!他们都是好汉子,为安定天下,剿除反乱而死,我以认识他们,与他们结交一场为荣!诸君,我们这些还活着的,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不但要继承他们的遗志,还要为他们报仇,替他们多砍下几个人头!”
“愿随荀君效死力!”众人纷纷拜倒在地。
荀续也跪下来,与他们对拜了一拜,请他们起来,又问夏越:“你马后所拖行的又是何人?”
“谢庄之主谢休。他与彭象弃众而逃,我军入地道追捕,谢休负隅顽抗,亲自断后,被我抓了。一路从南乡亭拖行至此。”
“如此说来,他也是匪首之一。”
“毕竟不如彭象。”夏越惭愧道。
荀续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谢休的脸颊,半张脸已经被磨坏了,鼻子磨掉了半个,下颏都磨出骨头来了,依稀可以看到大牙。
荀续一脚蹬在谢休的脸上,冷笑道:“贼杀才!你强抢民女,霸占乡人田产,私自滥放高利贷,隐匿田亩,派恶奴殴杀乡邻,甚至勾结山贼,庇护匪类,你道我都不知道么?北宫放之何在?”
北宫弃走过来拱手道:“北宫弃在。”
“我叫你将谢氏历年来的罪证收集起来可做好了么?”
“早已经收集全了。”自打得到太平道谋反,黄巾小队进入谢氏庄园,荀续便叫北宫弃将历年来讼告谢氏的所有案子收拢起来,北宫弃做事十分得力,不过片刻,便搜罗了两大筐。
都是竹简,说说是两大筐,其实没有多少,六七十件案子而已。
荀续随手取过一册来,冷笑道:“当真是罄竹难书!来人啊,把谢休吊起来,挑上竹竿,游街!派人跟随通告谢氏罪证与太平道谋反之事。十日十夜之后,斩首,挂到城楼外示威!”
“诺!”北宫弃带了几个兵丁将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谢休从马鞍桥上解下来。
荀续又道:“先往谢里。阿越,你领着人把谢家给我围起来,孟平兄,随后领兵跟上。文谦,可敢随我一行谢家?”
乐进奋然道:“荀续所指,便是乐进所向。刀山火海,无有不敢。”
“哈哈,好兄弟!”
荀续对着众人大喊道:“攘外必先安内!谢家为非作歹,勾结妖道,密谋造反,诸君,随我剿匪!”
“诺!”
荀续跨上马,跟在北宫弃等人身后,赶到谢里。
谢里位于城东,靠近城门,距离高阳里不太远。
既然叫做谢里,便说明这个里多半都是姓谢的。两汉人对于国家、民族的概念并不深刻,而宗法制传承之下,对于家族或者同姓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也正是由于这种文化传统,导致庄园经济的兴盛,导致家族观念变得更加根深蒂固,后来隋唐有五姓七家,对于皇帝都不买账,就是受到两汉的影响。
谢里有数十户人家,只有两个姓,一大一小。大的自然姓谢,门户各异,却血脉相连,都算是一个宗族的;另一个小一些,占了不足三成,姓彭,与谢家世代通婚。
谢氏的家主名叫谢嵩,字德高,年纪不小了,已过耳顺之年,也就是六十多了。看到夏越杀气冲天地领着骑兵包围了谢里,随即军侯周靖又领着二百余人将里门、府门尽数控制下来。还没闹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就远远望到三支旗杆一同挑着一人,他老眼昏花,看得不甚清楚,可是有眼尖的,迟疑道:“那……是不是文休啊?”
文休就是谢休的字。
“文休?”谢嵩猛然反应过来,把手杖连连顿地:“定是这不肖子又在外头胡来了,他也不想想,现今的县尉荀君可是好惹的么?快快快,扶我出去,我亲自去见荀君。”
忽闻门口一声冷笑传来:“谢公,荀续小小年纪,怎敢劳您大驾?荀续这就来了。”
众人急抬眼看去,只听得一声巨响,大门瞬间被人推开,数队军兵刀剑出鞘,冲入庭院之中。正中一人,赤衣玄甲,腰悬长剑,面目冷峻,正是县尉荀续。
“拜见荀君。”谢嵩见到荀续这般气势汹汹地踏煞而来,如何还能不知道他的意图,也不顾豪右风范,领着人,连忙跪倒在地。
荀续一动不动,面色沉静如一尊石像,只给身边的北宫弃使了一个眼色,北宫弃会意,展开手中的竹简,便开始历历细数谢氏罪证。
听了两条,谢嵩顿时额头冷汗沁出,连连顿首哭道:“谢嵩管教不严,死罪!死罪!愿听凭荀君处置。”
荀续点点头道:“谢公,平日里常常听闻谢公乐善好施,修桥铺路总少不了谢公一份。想不到想不到……我且问你,谢家的这些丑事,可是属实么?”
谢嵩头磕在地道:“属实。”
“那……你可知道这些事情么?”
“……”谢嵩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众人,有老有小,几个族孙还未脱襁褓,只能由自家的母亲抱着,一同跪在地上,抖得如筛糠一般。
“唉!”谢嵩心中一叹,毅然直起身子来道:“谢嵩都知道,许多事情,都是谢某一手安排。”
荀续眉头紧锁,忽然长叹一声道:“谢公,你心中所想,只道我想不明白么?荀续虽然年轻,可是舐犊之情,我如何不明白?罢了,今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着,他把腰间尚方剑抽出,插在面前的泥地上,指着剑影道:“这道剑影号为‘生死符’,指向谢公之前,出来自首,我可以只除首恶,不论其他;临到谢公之后,若是还有人心存侥幸,想要他人包庇或者代死……哼!对于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休怪荀续无情,谢里谢氏,从此不存人间!”
此言一出,谢嵩再也撑不住了,倒伏在地上,痛哭起来,对着身后的谢氏族人骂道:“当日我劝诫你们的时候,你们可曾想到今时今日,刀斧加身?”
谢氏众人跪了满地,纷纷磕头,哭作一团。
归戚虎听的心烦,囔囔道:“哭个什么劲啊?做错了事情的,赶紧站出来啊,不然整个宗族,一个都活不了,那多划不来?”
听他这么一说,家中有了孩子的几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垂首站起来,走到荀续跟前,跪倒在地哭道:“我等有罪。甘受那临头一刀,只愿荀君放过了我家中幼子。”
荀续点点头道:“去边上受缚便是。荀续说话,可曾食言过?”
他那一月之内,三擒三纵白二的事情早已传遍颍川等地,除了对于他的勇猛善战的认可之外,还多了一层“言必信行必果”的赞赏。
这些人纷纷走到一边,下跪受缚。
荀续看了北宫弃一眼,问道:“你对一下人,可还有作奸犯科之人不曾站出来?”
北宫弃问了几个人的名字,对着卷宗查了查,道:“这些人的确都在上面,只不过尚未全部出来。”
荀续看了一下剑影,已经临近谢嵩的衣摆,微微一皱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故而我儒门崇尚仁德。仁者,爱人也,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因此对于豪右、大族要仁厚,对于百姓、黔首也要施行仁义,人是人,民难道就当真不是人了么?”
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在人与民产生冲突的时候,怎么办?孔子说了,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所以,仁者,不仅仅只有爱,还有憎。有爱有憎,爱憎分明,才是真正的仁者,故而,在我看来,仁者,应当排除私心,持公平公正之圭臬。我们是儒者,不是乡愿,不做好好先生。施行仁的时候,为了避免泛滥的爱,所以要以‘义’来约束,所谓的‘义’,就是‘乂’,乂的本意乃是动手做事,做什么事情?割除杂草,平整田地。所以,我儒门的大义就是铲除为非作歹,治理安定天下的意思。仁,用来兼济天下;义,用来断止罪恶,有仁有义,就是礼。所以《乐》里面说‘礼,天地之序也’。真当作揖下拜称一声足下,便是礼么?”
他这一番话,对于两汉以来的儒学“仁义礼”又是一番新解,《论语》、《说文》、《乐》相互对应,把儒学当中强硬的一部分展现出来,说的都是大白话,让人听了信服。
不过也幸好是在这里,谢家的子弟多不读书,对于儒学的微言大义,根本一窍不通,周边的军兵们更是大老粗,最懂儒学的北宫弃为人机灵,不敢唱反调,众人听他这么说法,真当儒家的思想便是如此,纷纷拜服。
荀续扫了众人一眼道:“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你们当中做过错事的,我荀续自幼跟着二龙先生和六龙先生学习经义,即便你们当中出现了联合妖道,谋反作乱的反贼,我也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放过你们的妻儿家小。若是你们还是不愿意认罪伏法,你们以为逃得了么?整个谢氏家族,有多少,我荀续杀多少,鸡犬不留!到头来,不但死了你自己,连你的至亲都一样活不了。临到泉下,看看你们怎么面对无辜的族人?”
讲理讲不通,就拿着刀子逼,刀子逼还不行,那就用鬼神来吓唬。
这样层层逼问下来,又站出了数人,连带着还带出一长串的恶奴、宾客。
荀续看了看北宫弃,北宫弃对了一遍道:“还差谢焕、谢骊二人。”
“站出来。”
谢嵩顿首道:“骊儿游学汝南未归,焕儿……焕儿……”
“谢焕呢?”
“病中。”
荀续冷笑道:“我不知道什么叫病中,我只知道,这剑影,快要超过谢公的身子了。”
众人急看,果真剑影已经盘桓到谢嵩的肩膀处,谢嵩年纪大了,颇为消瘦,肩膀很窄,眼看着就要超过荀续所定的时间。
谢氏族中纷纷乱作一团,有个女孩子突然尖叫道:“谢焕!你还不快去!我才不要陪着你去死!”
谢焕顿时站起身子咆哮道:“凭什么我去死?我做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你的主意?”
这两个人年纪相仿佛,都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小姑娘长得颇为艳丽,谢焕也不难看的,个子颇高,皮肤白皙,眼睛很大,还有十分少见的长睫毛,换了平常,荀续也不介意夸赞一句“好相貌”,可是现在这两个相互怨怼,咒骂厮打,顿时让荀续恶心起来,冷笑道:“别吵了,都过来吧,一个都逃不了。”
谢嵩忽然磕头拜道:“荀君!荀君!焕儿乃是谢氏一族嫡脉单传的子孙,年纪还小,不懂事,老夫,老夫愿意代死。”
荀续回头问北宫弃道:“所犯何罪?”
“指使家奴,殴杀两人;纵火焚烧房屋还有……”
“还有什么?”
“猎人。”
“什么?”荀续大吃了一惊。
所谓的猎人,不是扛着钢叉上山打猎的猎户,而是把人当作猎物一般,骑着马牵着狗,猎杀这些人,被猎杀的人多是奴隶、有些被非法控制监禁的平民,以及一些不知从哪里坑蒙拐骗抢来的小孩子。
荀续原以为这只是一个乡野谣传,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身边的许多豪门世家对于自家的宾客、奴仆虽说不上多么关怀备至,可是多半都还是客客气气的。每年春耕前后,要“赈赡穷乏,务施九族”,秋收前后,又要“存问九族孤寡老病不能自存者”,对同宗贫困而死者,则纠合宗人,合族收葬,冬月腊日,还要“请召宗族、婚姻、宾旅、讲好和礼”,“休农息役”。翻译过来,就是穷的给钱,饿的给食,冻的给衣,累的给假,死的给埋,无聊的给组织文艺活动,以此来敦厚风俗,加深互相的情感羁绊。
想不到面前这一对年纪还不满十五岁的男孩女孩,居然做得出这样的惨绝人寰的事情。
荀续忍不住暴怒:“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
一连五句“杀”,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那两个小孩也吓懵了,小男孩慌慌张张要逃跑,小女孩低着头走到荀续身前跪下,哭哭啼啼起来。
荀续爆喝一声:“还想逃么?”
抬手便把尚方剑拔出来,一剑飞去,正中谢焕的后心。小男孩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又往前冲了几步,这才惊觉胸口传来的痛楚,低头一看,胸腹之间,透出一段剑尖,滴血不染,被日头一照,明晃晃,好似要照彻心扉。他不由得大吼一声,“噗——”地倒了,气绝身亡。
正当此时,荀续面前的小姑娘突然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来,满面狰狞,手中一道寒光,直刺荀续小腹。
荀续一个不留神,再要退开,却已经来不及,只能尽力往后一仰,顺势倒在地上,试图化解小姑娘的狠戾刺杀。
这一下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乐进反应神速,连忙上前,一脚蹬翻那小姑娘,扶住荀续,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把短短的薄刃匕首。这种匕首又窄又薄,女孩子做女红的时候有时会用到,想不到面前这个小姑娘居然随身带着一柄。
这一柄匕首正正地插在荀续的左边小腹上,虽然不是很深,却依旧触目惊心。
荀续猛一咬牙,握住匕首,使劲一拔,将匕首拔出,尖头数分嫣然带红。
荀续站起来,拍拍乐进笑道:“我刚刚还骂阿越粗心大意,想不到,刚一转头,便轮到我了。没事,我内里还衬着一件锁环甲,不过就是皮外伤罢了。”
他死里逃生,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冲着被归戚虎摁在地上的女孩笑道:“小丫头,想不到吧?”
那小丫头也不理会他,只是瞪大了眼睛,满含怨恨地看着他。
荀续看了她一眼,奇道:“奇了怪了,怎么好像你含了多少冤枉一般?你说说,你有错么?”
小丫头冷笑一声道:“不过就是几个贱民罢了,杀了就杀了。再说了,这都几个月了,几个月前,怎么不见你过来大呼小叫?”
荀续摇摇头,不再理会她,只对着北宫弃道:“带走,一并定了罪,砍了吧。”
北宫弃一愣,道:“只有这几个么?”
“荀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一回头,走过去,扶起谢嵩道:“谢公,荀续这么做,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谢嵩老泪纵横道:“荀君大恩,老夫,拜谢!”
荀续摇摇头道:“今日之事,便到此吧。今后,这些后辈,还需要好生教诲才是。不读书,就不能明礼,还是要多学一点学问,纵然不做官,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
“诺——”
荀续捂了一下伤口,手上血迹斑斑,苦笑道:“真疼。就这样吧,荀续告辞了,谢公,你保重身体。”
荀续作了一揖,领着人离开谢里。
匆匆赶到医馆处理伤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