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羽神讲题也挺不赖,也可能是我们在他面前比较放松,总觉得没有王美人上课时那么累,下课铃一响我正想张开双臂伸个懒腰,可正在收拾试卷课本的羽神忽然拿起成绩单问了一句:
“谁是张扬?”
我一个哈欠差点闪到腰,顺势并拢五指冲讲台上的羽神招了招,他斜眼一瞥说:
“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什么意思,考得好也要去办公室喝茶?我屁颠屁颠跟在羽神身后进了年级语文组办公室,他刚落座就开门见山地问我说:
“张扬,我听班主任姚老师说你偏科挺厉害的?”
“是吗?”
羽神放下手里的总成绩表抬头瞄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你老实告诉我……你的语文有没有作弊?”
听到他这句话我被唾沫呛了半死,不知道眼前这位大爷是怎么想的,我抄谁的能抄成年级第一?可羽神死活不听我的解释,干脆地说:
“不用着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我瓜着个脸回到:
“段老师……”
一面说,我一面趴到桌子上表情诚恳地问他说:
“你觉得,我更可能是骡子呢,或者更可能是马呢?”
羽神没回话,可身后倒是传来了徐夏瑶拆台的声音:
“我觉得更可能是猪。”
喵了个咪的,这个疯丫头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我咬牙切齿地扭头看着手里捏了份试卷跟来的夏瑶,她倒是粲然一笑冲我吐吐舌头。
“疯丫头你跑来干嘛?”
“我问题啊。”
夏瑶拿起试卷在我面前挥了挥,我把嘴一瘪心想反正没我事,赶紧抬脚开溜,可羽神又一把将我叫住说:
“嘿,张扬,别着急走啊,正好,你来给这位女同学讲。”
什么个情况?徐夏瑶那成绩你让我给她讲题?这不是逼着蚂蚁去跟大象比胳膊吗,我扶额长叹一声,夏瑶拍了拍手掌踱到我面前把双手背在身后调皮地说:
“语文大神,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羽神还不忘在身后加码到:
“张扬不给你讲清楚你就来告诉我,我收拾他。”
“谢谢段老师~”
我没想到疯丫头竟然真把羽神的话当成圣旨,整整一天只要有空就拿着试卷往我这边跑,我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拿着语文书坐到她旁边一页一页地讲,没想到疯丫头还一脸地高兴,上午最后一节课之前的课间我收起课本盯着她问到:
“臭丫头,我每到下课就跑过来累不累啊。”
夏瑶左臂拖住脑袋扬起嘴角说:
“知道累了?谁让你自己跑到讲台旁边去的?你可是我……”
她忽然压低声音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补了一句:
“男,朋,友。”
我顿时愧疚到了极点,现在倒是想把座位搬回来,可是疯丫头旁边的位置上已经坐名叫张婷的女同学,窘困了半天,夏瑶看着我的样子大仇得报似的放声大笑,接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
“臭小子,逗你呢,你家我都去过了还怕我们不是同桌吗?”
我晕死,说得好像男女生互相串门很正常似的,幸好今天是周五,不然小生要被折磨成什么样还真不一定。
虽然周六中午被来电铃声吵醒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朱玉这厮打来电话还是头一回,听着他在电话那头求爷爷告奶奶的凄厉哭嚎,我估摸着也只有**被抓才能反应这么激烈。
“喂,咸朱手,大早上的,出什么事了哭得这么欢?”
“平儿你快来帮忙啊!我姐今早上问我想不想跟她去一个整天都能看到漂亮妹子的地方,结果到了地儿才知道她们大学社团搞活动,我被拉去穿着卡通人偶服站在门口迎宾!啊啊啊!到现在吃午饭才能休息会儿!你快来救救我啊!”
“这……还真是亲姐啊。”
我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朱玉穿滑稽卡通服的模样,你别说,竟然顿时有了赶紧跑过去看看的冲动。
“你要我怎么帮?对了,你还叫了唐朝和甄帅没有?”
电话那头朱玉忽然没了声音,不一会儿手机QQ传来了几条他的消息,我保持通话点开一看发现是两张截图,第一幅是唐朝和他的聊天记录:
“色胆包天!自作自受!活该!”
“朝爷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别骂我了成吗?”
“我懒得帮你这个忙,自己去找甄帅和张扬。”
唐朝在消息的最后还贴了个鄙视的表情,第二张截图是甄帅的,他第一句就问朱玉说:
“那个服装应该不会太难看吧,你发张图给我,实在不堪入目我就过去替你下午的班。”
后面是朱玉发的照片,一身极其喜感的唐老鸭人偶服,外带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我看着那张自拍照放声大笑,心想这还不叫不堪入目?估计甄天王该去顶班了,他在后边的消息写着:
“把定位发给我。”
“重庆交通大学南岸校区……甄天王,你什么时候过来?”
“就这幅德行你还想我去帮忙!?让你这个白痴站一年的门口都不冤枉!”
“喂!甄帅!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还要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聊天记录的最后还跟了一个动态提示——“你的好友发表了最新说说:大家快去看看朱头这个白痴啊!”,后面贴着朱哥的那张照片以及定位,外加一百多个赞……
我看完以后笑得前仰后合地拿起手机说:
“哈哈哈哈哈……喂,朱哥,有没有熟人来看你的?”
“平儿啊!我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你了!你快来救救我吧!”
“好,我马上过去。”
老实说,我一点儿也没有想替朱玉顶班的意思,大老远赶去南岸也只是为了亲眼目睹那一幕人间奇观,看着地图从沙区轻轨站上车,转到三号线出二塘的地铁站,前后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我跑到交大食堂里边打包了一份过桥米线,接着才赶往朱哥说的二号教学楼五楼。
出了电梯左手边就是阶梯教室,里面正人声鼎沸地不知道在开展什么聚会,那个唐老鸭人偶极其鲜明地靠在门口边,朱玉看到我走出电梯门顿时像抓住希望一样站直了身子,小生却没急着和他打招呼,而是端着米线走到对面的座椅上一边开饭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个扮相。
就这样,我吃着午饭和唐老鸭对视了整整两分钟,终于朱哥忍无可忍地对我咆哮到:
“我去!你小子也是来看戏的吧!?”
“才知道?喵了个咪的,这米线都黏在一块儿了。”
可能那句怒吼声音实在太大,一个女生从里边走出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然后笑着问朱玉说:
“老弟,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冲别人发火干什么?”
原来她就是朱玉的姐姐,我含糊不清地打招呼说:
“老姐你好,我是朱玉的同学。”
朱玉他姐听后愣了愣,就在这个空当电梯门又开了,甄帅从里边出来走了两三步便停住,他先是来回扫视了一遍我和唐老鸭,接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朱玉,忽然拉过目光停在我身上问到:
“你米线哪儿买的?”
“食堂。”
我竖起大拇指赞同而坚定地点了点头,甄帅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又冲进了电梯,我别过脸继续一边吃饭一边欣赏唐老鸭的造型。
朱玉他老姐懒得管我们这堆烂摊子,视而不见地扭头进教室去了,估计朱哥也已经看透了世态炎凉,所以五分钟之后能坦然面对两个坐在正前方边吃米线边死盯着他的男生。
我和甄帅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男大学生从教室里面出来拍了拍朱玉说:
“帅哥,今天辛苦你站这么久,可以休息了,想喝点什么我去帮你拿。”
朱玉取下头套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
“没事儿,大哥你忙自己的吧,我先去弄死那边的两个智障。”
朱玉瞪着我们走进了旁边临时用来更衣的小教室,我跟甄帅心里一惊,拿着筷子的手同时停住,什么鬼?不是说好了还要扮一下午的唐老鸭吗?
“平儿,我们是不是该闪了?”
“应该是吧……躲哪儿?”
“厕所,快。”
甄天王和我对望一眼立马抬脚冲进一旁的男厕所,分别躲进最靠里的两个隔间之后匆匆把门锁死,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朱玉的怒吼:
“张扬!甄帅!死哪儿去了!?刚才不是嘚瑟吗!?快给我滚出来!”
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往走廊另一边过去了,看来朱玉压根儿没有找到厕所来的意思,过了几分钟便彻底听不见他的骂声,旁边小间里的甄帅敲了敲隔板低声说:
“喂,平儿……觉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你想说朱哥正守在外边等我们吗?”
“不是!我总觉得……这里像是女厕所啊……”
我脑子嗡的一声,好像……这个洗手间的布置是和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我发现了一个最不愿看到的事实——这里没有小便池……
“甄天王……”
“怎么了?”
“我们……好像真的走错地方了……”
一阵响动过后,甄帅拉开我这边的门直勾勾地瞪着我说:
“愣着干嘛!出去啊!你真想被别人当成变态吗?”
忽然他扭头朝门口那边看了一眼,接着躬身冲进来锁上了门,没等我问话他又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与此同时我听见一个女生哼着歌走进了旁边的那个隔间,等她离开盥洗室时我和甄帅两个已经涨红了脸,确定没人再进来,我们逃命一样飞奔出去,这把外面一个正准备走进厕所的女生吓得愣了半天,她一脸惊异地看了我们几眼,回头又反复确认墙上女洗手间的标志。
跑到走廊中段,我和甄帅这才在有窗户的地方停下来靠着栏杆休息,甄天王一边喘气一边问到:
“刚才……那个人没看清我们的长相吧?”
“谁知道啊……看没看清又有什么关系,大学里边变态的事情多着呢,估计她都见怪不怪了。”
“我去……这下是真的死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扭头一看,朱玉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棍正向这边靠过来,我假笑了几声说:
“呵呵……朱哥您吃饭了吗?呵……这里的过桥米线还是挺……”
“我去你的过桥米线!”
抓狂的朱玉把我和甄帅逼得拼了老命原路往回奔,来到阶梯教室外已经无路可走,我们两个只得转身面朝朱玉连连道歉。
“那个……朱哥,我们只是想和你开个小玩笑……”
“对对对,开个玩笑而已,呵……呵……”
朱哥用木棍一下下敲着自己的肩膀,等他走到离我们不到二十米的时候我还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可是一双纤手意料之外地从背后环胸抱住了我,我一脸惊慌地把头往后一扭,却看见夏瑶将脑袋贴到我的肩膀后边,露出眼睛盯着前面的朱玉对我说:
“哈哈,臭小子你有麻烦了。”
我怎么也想不通疯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以至于回过神来已经被朱玉报复了十几棍子还不知道疼,趁着朱玉撇下我又去找甄帅算账的空当,我拉着夏瑶走到一边问她说:
“臭丫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你所以就冒出来了呗。”
“我信,可是咱们能不能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儿?”
夏瑶笑着抱住我凑到耳边解释到:
“教室里边有几个学长学姐是我爸爸带的研究生,他们搞活动的时候顺便把我也给叫来了。”
“你爸爸?他是大学教授?那为什么上次天哥还叫他徐总?”
夏瑶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
“笨蛋,工程专业的教授多半在外面自己都带着项目的。”
“这样啊,那刚刚朱玉怎么不告诉我你也在这儿?”
正好这时朱哥也收拾完了那边的甄帅,他扔掉木棍对我说:
“徐夏瑶下午刚过来,你到的时候我还想告诉你呢,哪知道你和甄帅两个白痴只想看我的笑话!”
我别过脸看了一眼坐在墙边的甄帅,他正拿着手机说:
“喂,朝爷,嗯,在这边,我好心过来帮忙他还拿棍子揍我,对,你帮我把他的符文融一下,密码我还记得,好像是……”
“甄帅!信不信我今天弄死你丫的!?”
甄天王连忙蹿起身钻进逃生楼道,朱哥抄起地上的棍子也追了下去,夏瑶听着传上来的急促脚步声问我说:
“这……不会出人命吧?”
“不知道……你要在这里待到活动结束吗?”
“不啊,我现在就想回去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夏瑶笑着抱住我的手臂聊起了那些学长学姐告诉她的大学里的趣事,从交大出来一直到住处楼下都没撒手,走到公寓大门前她忽然问我说:
“张扬,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老实说,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于是笑了笑反问到:
“你想考哪里?”
“嗯……高一开始就想去宁波的诺丁汉大学,好像能去国外做两年的交换生,哈哈,只要以后工作能回到国内,念书的时候出去走走感觉挺好的。”
我不知道夏瑶竟然早就规划好了自己想走的路,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我忽然意识到了我和她之间的差别,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内心深处开始扎根,虽然它极其微小,小到别过脸就能暂时抛在脑后,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那将是我不得不去面对的鸿沟。
“你呢?你还没告诉我想考哪所大学呢。”
“我?还没想好,能考上哪里就去哪里吧。”
我看着夏瑶瘪嘴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她吐出一口气在我胸膛上结结实实揍了一拳说:
“臭小子,你还真是幼稚啊。”
“有时候天真一点儿也挺好的啊。”
“嘴贫,我上去了,拜拜~”
“嗯,再见。”
对啊,我毕业过后会去哪里?今后该干什么?一头雾水,一片茫然,对未来短暂的恐惧之后我用一下午的小说时光彻底淡忘了这件事情。
新的一周我已经很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招惹羽神,可是语文课天亡我也般接在了体育课的后面,下课之后我和三个死党照例被体育老师老贺抓去归还器材,等到了教室语文课已经上了五分钟,看着迟到的我们四个,羽神关上手里的课本踱到前门说:
“你们四个挺悠闲啊?这样,想进去也简单,正好在复习《蜀道难》,你们一人一句,翻译对了就进去,甄帅,你翻译危乎高哉,唐朝,你翻译蜀道之难,朱……”
“朱玉……”
“哦,对,朱玉,你翻译难于上青天。”
是不是该着我翻译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算了,索性不等他断头刀来,自己迎上去说:
“蚕丛和鱼凫两位……”
羽神打断我的话狡黠一笑说:
“停停停,谁说要你翻译这句的,张扬,你来翻译噫吁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