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老哥!?”
邵辰赶紧转过身来给我们介绍到:
“张扬肖遥,大哥他就是这家KTV的老板。”
“喔,年轻有为啊。”
叶寒和善地跟我们打了声招呼,然后他吹了吹几乎要遮住眼睛的刘海看着邵辰说:
“听说你今天生日?”
“是。”
“走,今天我为你弹一曲吉他庆祝一下。”
“真的?”
从邵辰的表情看来眼前这个叶寒吉他应该弹得不是一般的好,等我们进了大包之后他果然拿过来了一把吉他开始调弦,这时几个邵辰的同学陆续到来,他们似乎同样和这个叶老板认识,附近的一个男生凑到他身边的女生耳旁说:
“叶老哥这是要弹一曲吗?”
“应该是吧,他难得在别人面前秀一次啊。”
肖遥扭头看了一眼依然微皱双眉的我说:
“张扬,你小子打算愁眉苦脸到什么时候?”
我哼着鼻子笑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叶寒的手回到:
“愁眉苦脸?我张扬不至于那么没眼色吧。”
“你那种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看。”
我伸手指了指叶寒手里的吉他,肖遥瞅了半天问到:
“那把吉他怎么了,难道是哪个大明星用过的?”
“不,我念艺小的时候有个好朋友就是学的吉他,叶寒手里的那把好像和普通的不太一样,应该是反手琴。”
果然,叶寒调好弦用右手扶住琴头左手试了试音,肖遥愣了愣说:
“他是左撇子?”
“肖遥,刚刚你有没有发觉他的右手好像不太对劲。”
小爷摇摇头表示没注意,我却从一开始就感到那个叶寒的右手活动不太自如,虽然别人的缺陷这么关注很不礼貌,但是面对一个轻微残疾却还坚持演奏吉他的年轻KTV老板,直觉告诉我里边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然而叶寒那近乎职业水平的弹唱让我惊讶得没空再去管其他事情,难怪邵辰和他的同学听说叶寒要演奏之后那么惊喜,这哪只是年轻有为,简直是乐坛遗珠!
不用想也知道一曲终了随之而来便是雷鸣般的掌声,叶寒只微微一笑,起身拉开一瓶啤酒说:
“祝邵辰小子十七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我和肖遥两个跟着邵辰的同学都打开一瓶啤酒附和到,邵辰搂着徐夏瑶谢了几声,接着他们便关了吊灯打开舞台灯,拥到点歌器前玩开了,肖遥则陪着毫无兴致的我坐在角落里只顾听歌。
不一会儿邵辰的同学点了一首男女合唱的情歌,把话筒扔给他和徐夏瑶然后齐声喊到:
“邵辰,徐夏瑶!邵辰,徐夏瑶!”
两个主角一个笑着一个害羞地接过麦克风开始对唱,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都唱得很好听,这让一边自愧不如的我也感叹起真是般配的一对儿,歌词一完那些学生又开始起哄到:
“亲一个!亲一个!”
徐夏瑶一开始死也不答应,不知是因为众人面前不好意思,还是因为我这个多余的人在场,最后她终于拗不过,飞快地去邵辰脸上啄了一下,然后在周围的掌声和尖叫中把脸埋到邵辰的胸前依偎进他怀里。
一边的我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上的MV,真得感谢发明频闪灯的那个人,不然别人见了我现在的表情肯定极度扫兴,避开众人我对肖遥轻声说了一句:
“里边太闷,我到外边走走。”
接着挥挥手悄悄溜到了走廊上,路痴不愧是路痴,在KTV里都差点迷路,等我终于走到一处有窗户的地方肖遥却轻松地找了过来。
“喂,张扬。”
我忽然笑起来回头看着肖遥说:
“小爷,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肖遥踱到我身边抄起双手答到:
“你是说陆让?”
“呵呵呵,如果陆让他在天有灵,那时知道我和徐夏瑶在一起后会不会就是我现在这种心情?”
肖遥苦笑着摇摇头说:
“那家伙啊,应该很高兴吧。”
“为什么?”
“因为终于有人替他照顾徐夏瑶了。”
我扭头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以至于邵辰走到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张扬……”
我吃惊地回过头看着意料之外出现的邵辰,他表情认真地看着我问到:
“张扬,你和徐夏瑶之间……”
“她……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没有,不过就算她不说,上次在一中外见到你时我也看出了不对劲,你和她之前……发生过什么故事吧?”
我撇开头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承认,邵辰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可脸上却隐约蒙了层难过,我尴尬地笑了笑感叹到:
“哎,有些事谁说得准?我现在倒是真心觉得你们很合适,真的,不是气话,怎么说呢,虽然心情很复杂,但我张扬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更不是会胡思乱想的人。”
邵辰也挤出些笑容,想了半天只是哎了一声,然后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说:
“对不起了,怪我没能早些知道,不然今天也不会让你这么难堪。”
“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快成年的人了,哪那么小孩子气……”
正说着,这儿的老板叶寒也溜达过来问我们说:
“你们三个,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到这儿来聊什么呢?”
叶寒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候,走廊另一头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轻搂着身边风韵犹存的女人,一面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谈笑一面沿着走廊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一时间过道显得水泄不通。
邵辰拍拍我的肩膀说:
“我就先过去陪其他人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他便动身离开,顺便给走来的三个中年人让开了能过路的空间,等那个中年胖子挤过,叶寒看着我和肖遥问到:
“你们不是邵辰的同学吧,以前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我笑了笑解释说:
“我和邵辰是在学生酒吧认识的朋友,这位肖遥倒是以前就认识邵辰,喂,肖遥……”
我脸上的笑容在扭头去看肖遥之后瞬间荡然无存,因为他正望着刚刚那三个中年人朝门口离去的背影眼冒血光,叶寒也被肖遥的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我还没来得及细问,肖遥四下看了看,一把拉过角落里安置的备用灭火器就要追上去,我和叶寒两个赶紧抱住他喝问到:
“肖遥!放下!你这是要干什么!?”
肖遥一边试图挣脱我们两个一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那个女人!那个荡妇!我杀了他们!”
我听到后脑子直接嗡的一声炸开了,难道刚刚那个死胖子搂着的女人……就是在肖遥小时候狠心离开他的老妈?
看肖遥拼命的架势是真的想下死手,我和叶寒两个一边拦着一边把他拉到了旁边空着的包间里,好歹拖进去之后叶寒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挡在门口问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遥眼看当下什么也做不了,泄了气般瘫倒在沙发上捂住头一句话也不说,我算着他差不多冷静下来之后冲叶寒使了个眼色,叶寒便跟着我来到走廊上,因为担心太近让肖遥听见,太远了他再冲出来又架不住,所以我走到合适的距离轻声对跟来的叶寒说:
“叶寒老哥,那小子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撇下他们父子俩跟别人跑了,而且很可能就是刚刚过去的那个女人,不然肖遥他也不会这么激动。”
叶寒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
“难怪,这种事啊……还真不好解决,但是再过几年他的看法应该会改变一些,到那时估计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草率了。”
我感觉叶寒似乎很有感触的样子,于是试探地问到:
“叶寒老哥,你的右手是怎么受的伤?”
叶寒诧异地看向我愣了愣,然后皱着眉头说: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右手受过伤?”
“我叫张扬,别误会,刚刚看你弹吉他的时候用的是左手,而且用的也是反手吉他,所以胡乱猜了猜。”
听我说完之后叶寒眼睛闪过一道光,接着笑了笑问我:
“你也学过吉他?”
“没有,但是以前念过艺校,所以知道一些。”
“哈哈哈,有意思……我这只右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挽起右臂的衣袖,我震惊地看着上边横七竖八的缝合伤痕吓了一跳,叶寒艰难地反复张开握紧手掌几次后又吸了口烟说:
“我的爸爸是个混黑社会的人,可能在一般人的印象里黑社会就是一些刀口舔血杀人越货的亡命徒,其实呢,那里边的确会流血死人,但是大多数混黑道的仅仅把它当成了一种生活方式,只不过很多东西见不得光,当然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动不动就杀人。
“我初中的时候老爸不知怎么惹到了另一个道上混的,对面领着人提刀要来算账的时候他却给我和妈妈留了十几套房子自己跑路了,这家店面就是我卖了老爸留下的房子开的。
“那些人见我老爸溜了于是拿我出气,这只右手就是那时被打成了粉碎性骨折,医生说手臂能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弹奏乐器什么的简直就是妄想,可我实在是放不下钟爱的吉他,所以特地请师傅做了那把与众不同的琴。”
叶寒猛吸进一口烟,然后把烟头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掐灭苦笑一声接着说:
“去他的年轻有为,不了解的人才羡慕,我宁愿少赚这些钱也不想有那样的命……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认命,不光是我,所有人在命运之前都只能认命,没谁例外。”
叶寒的故事讲完时我已经听懵了,心中很多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看法开始有了本质的转变,或许从小就在相对平静和睦的家庭里长大,周围的同学和朋友也尽皆如此,所以认为整个世界都应当是这样,那些身世或悲或惨的人只不过是极少极少的少数,少到通通出现在遥不可及的报纸电视和网络上。
但接触的人越多你越能发现,其实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少,相反,就在我们周围便有很多很多,我那一刻才明白什么叫做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很多看起来那么可笑的故事,那么弱智的道理,听得耳朵起茧倒背如流,可真正明白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它的意思就是这样,原来就是我正遭遇的这样。
叶寒望了那边肖遥所在的包间一眼,吹了吹额前的刘海说:
“等你那个朋友彻底平静了和他好好聊聊,老憋在心里是会出毛病的,就这样吧,我也该工作了。”
叶寒老哥说完沿着走廊离开了,我又在过道上待了会儿,推开包房的门看到肖遥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没动,听到我进门,他用极小的声音说:
“张扬,我刚才是不是像个恶鬼?”
我坐到他旁边没有说话。
“小学的时候还不懂事,和老爸去CD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还以为妈妈会回来,后来……后来啊,初中经过那个女生的事我彻底明白了。”
肖遥靠倒在沙发上,加重语气长叹了一句:
“不会回来的,不可能回来的……”
我这种根本没有相似经历的局外人此时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像个傻极了的白痴一样一个劲地拍着他的肩膀,肖遥闭上眼睛休息了好一会儿喃喃说:
“张扬,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先回了。”
我盯着他问到:
“你一个人回去!?不要紧吗?”
肖遥撑着沙发站起身顿了顿说:
“放心,死不了。”
说完他毅然决然的撇下我独自往观光电梯走去,包间里,过道上,视野所及的地方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只听见其他包厢里穿过隔音门传来的杂乱节奏。
恍惚之后我的思绪终于再度回到自己身上,徐夏瑶,邵辰,现在看来似乎秦天真的说对了,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公平,懦弱的人为了得到更多所以恬不知耻理直气壮地高声叫嚷着讨求公平,而那些久经起伏尘埃落定的能人却努力地创造着对自己有利的不公平。
既然人注定是群居动物,那一生便逃不开家族无论在思想或是在物质上的约束,天行有常向来不假,并非命运和社会对你不公,而是因为你或你的祖上八辈自作自受报应活该,一代人会落魄其上必有一代人在怠惰,别怪祖宗不争气,投胎时既然存在生于帝王家的可能便免不了降在破瓦房的风险,怨天怨地之时难道生来荣华富贵就该心安理得?
我没有去和邵辰道别,离开之后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三峡广场,坐在景观树下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广场又开始发呆,忽然肖遥打来了电话。
“喂,张扬。”
“小爷!?……你还好吧?”
“走,野草家喝酒去。”
“啊?……好!”
挂断手机一看已经接近晚上十点,我拍拍膝盖站起来,径直走向那家学生酒吧,估计是因为明天周一,店里客人虽然还是不少,但完全没了平时生意兴隆的景象,环顾四周,幸而今晚秦天不在。
半个小时之后肖遥赶了过来,他坐到椅子上没有说话,随手提起一瓶啤酒用牙咬开盖后直接灌了个底朝天,我也不便贸然询问他刚刚跑去了哪里,我们两个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喝着酒,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气氛非常的诡异,诡异的气氛往往会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比如那个曾经和我、甄帅、朱玉还有唐朝四个打了一架,满头烫成狗屎黄的杀马特混混,他依旧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势走进酒吧里,看到我之后很拽地一步两蹬朝这边踱过来。
“哟,还真是巧啊,咱们又见面了!哈哈哈……”
我看都懒得看他那副欠扁缺揍少教育的傻样,根本没心思和这种社会渣滓浪费时间,于是站起来对那个杀马特说:
“大哥,今天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大家相安无事,可以吧?”
“嘿呦,小子,几天不见,学聪明了?哈哈哈哈哈。”
我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吗?”
谁知他依旧不依不饶地呛到:
“可惜了,本大爷今天就是手有点痒,总想找个东西练练,有问题吗?”
听到这句话,我放下手中的酒瓶,转过头依然笑着对他说:
“喂,大哥,你知道吗?”
那个杀马特混混疑惑地看着我问到:
“啊?”
他话音刚落,我用尽全身力气一耳光直接把他打得脚下不稳倒到地上趴着,然后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说:
“让你一次是圣人,让你两次老子就成傻子了!”
动静不小引得所有的客人都望向我们这边,他的几个同伙看见自己兄弟被打立马凶神恶煞地就要压过来,看到这个架势,估计又要血拼一场了,那个杀马特混混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来,他的脸已经因为极度愤怒而有些扭曲,嘴里喘着气一字一顿地说:
“你找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