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毛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忽上忽下的大幅颤动,很是做作,一边叼着旱烟卷,一边剔着牙,原本蜡黄的脸也熏成了晚霞红,看样八成是刚刚喝完小酒,我们村儿里没人大早上就喝酒的,他是唯一的一个。
“我可明白话说在前,下次啊!打花姐家的散酒吧,喝着舒服,你看这瓶装的是啥玩意儿啊?样子货!一点都没劲儿!”他身子向前微微一探打了个饱嗝,敲着已经喝了半瓶的白酒埋怨道。
“行、行!那…杨师傅您帮着看看孩子呗?我们都来了有一会儿了!”赵光明低三下四的恳求道,可一边帮忙的人却都低声嘀咕着什么骗吃骗喝之类的话,一身正气的杂毛并没理会这些闲人,瞥了眼平躺在床上的男孩接着问道:“光明啊!我可明白话说在前,这请神弄鬼的可老伤元气了,就你这点酒菜,是不是有点…唉!这都是小事,不过祖师爷总得要贡吧?”杂毛给老赵使了一个眼色,手指偷偷的作出点钱状。
老赵早有准备,见状急忙把带着汗珠的一沓零钱推了过去,估么着怎么也得有个几百,这在年收入才一千多的毛穆村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杂毛故作镇定的用眼睛扫了一下炕头上的钱,然后大手一捂慢慢的滑向了自己,笑呵呵的说:“呵呵呵!你看!这多不好意思啊!破费了!就冲着咱哥俩的交情,本来都不算事儿的!但…我可明白话说在前,这都是要孝敬祖师爷的!理解万岁!说吧?到底咋啦?”
“唉!昨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借着酒劲就把孩子给打了,谁知道这混小子气性那么大,跑出去整整一夜,今天早上还是隔壁小李干活时在山下给发现的。找到他的时候光着个身子,人傻傻的,话都不会说了,我估计八成是中了邪!这才来麻烦杨师傅的。”
“可不!是我看见的,发现小四儿的时候,光着身子不假,可满身的土,指甲盖里都是泥,估计是从山上爬回来的。”一旁的李叔接茬道。
“你看看!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二王山是个禁地,谁都不能去!你这当爹的也是,大半夜的喝什么酒啊!闯祸了吧?”杂毛打开酒瓶子灌了一口继续说道:“别慌!送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小四儿有点不对头了,好在问题不大,送的也及时,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没事!但我可明白话说在前,你们这有属龙的赶紧给我出去啊,别捣乱!孩子现在阴气剩,万一待会请不出什么东西,别再埋怨我法力不行!”
听到他这么说屋子里便稀稀拉拉的走出去好几个人,之后杂毛又吩咐把里屋的门关好,挡上窗帘后才慢吞吞的打开炕琴,摸了好一阵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白纸,然后用食指与中指小心的夹住,同时屁股离开了炕头,站稳后急忙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在屋子里转圈,口中还“天灵灵、地灵灵…”的嘟囔了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夹在指间的白纸“轰!”的一下就着起了蓝色的火焰,这股无名火烧的非常快,他趁着指尖的火焰旺盛时急忙在自己的头顶和双肩上晃了几下,时间刚刚好,符纸正好烧完。
只见杂毛猛地睁开了双眼,此刻他的眼仁已经变成了白色,然后紧盯着小四儿看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快看看小四儿的头顶有没有针眼什么的?”
刚刚为了杂毛手中的无名火无故自燃,而惊讶到发愣的赵光明和李叔,这才急忙赶上来扒开了小四儿的头发肯定的答道:“对啊!是有个红眼儿!”
“小四儿是不是九月初九生人?”杂毛掐着手指问道。
“嗯!生他的那天你不是来我家喝过喜酒么?”赵光明回答。
“连份子钱都没随,怪不得记不住呢!”李叔在一旁低声的嘀咕。
“不好!小四儿是纯阳之体!这是有人故意破了他的主魂!”杂毛语气稍显凝重的喊道。
赵光明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主魂,但只看着杂毛一脸的凝重样,心就凉了一大截,吓得立刻给杂毛跪了下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央求道:“杨师傅,您就行行好吧,俺家可是三代单传啊,到我这辈儿就添了一个男娃,说什么您也得帮我救救他啊!您慈悲!您慈悲!…”
人们常说的三魂就是主魂、觉魂、生魂,古称“胎光、爽灵、幽精”。主魂主宰人的意识;觉魂决定人的善恶、羞耻;生魂则左右寿命。人若死后生魂便会自然消失,但觉魂还会留在阳世,主魂则依因果循环赴六道之中轮回。
觉魂若出了毛病,人会发疯,精神散乱;生魂若有问题,容易生病;主魂若有缺失,就会像现在的小四儿一样痴呆,不省人事。
“快起来!快起来!都一个村住着的,这是干嘛?想折我寿啊!我自有办法,别慌!别慌!”杂毛急忙弯身扶起赵光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赵光明听到他有办法才哽咽着站了起来。
“光明啊!别急!你先把孩子的八字告诉我,然后把他留我这一夜,明天早上就可以过来接人了!我保证能让他活蹦乱跳的,明白话说在前,我可不管他的早饭啊,这半大小子正长身体呢,肯定能吃的很!”杂毛边说边从炕琴里翻出来一张和刚刚一样大小的黄纸铺在了炕头上,同时取出一个精致的墨盒,真没想到邋遢的杂毛还有这么干净的物件,只是墨盒里液体散发出的味道不是太好。他又在得到老赵的许可下取了点小四儿的血滴在墨盒里,之后与里面的液体搅合了几下,拿出纸笔问道:“现在把小四儿的八字告诉我吧?”
“癸亥、辛酉…”赵光明哽咽着说出了小四儿的八字。
“嗯!好了!别哭丧个脸的,多大点事儿啊!明早我就能把他活蹦乱跳的还给你!回家忙去吧!这儿没你们事了。”杂毛边说边随手把一张黄符纸贴在了小四儿的头顶上。
“可…”
“可什么啊?信不过我你们把他带走啊?真是的!赶紧回家吧!我可没工夫答对你们!”杂毛不屑的说完后又把那半瓶子白酒打开了,头也没抬的就向赵光明和李叔摆了摆手。
他们两个见再也插不上话,还有求于人,得罪不起,只能有些不情愿的离开了里屋,门一打开,挤在外边看热闹的人群就差点拥了进来,“散了!都散了吧!这是干啥啊?一个个没点正事儿的,都干活去!”李叔一边拦住拥进来的人一边大声的喊道。
直到这时那几个娘儿们才唧唧喳喳的赶到,听李叔这么喊,知道事情已经结束,只能一脸不情愿的随着人群走出了杂毛的屋子,我见实在是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也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