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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苍白的解释

十年了,我和他有十年没见了吧。

十年来,和他再次见面的情景无数次在我的梦里上演,有时,是在我们一起上过课的教室里,我坐在他身后,用手在他背上写字让他猜;有时,在我们一起散步的小公园,他用新新的柳枝为我编着一个小花环;有时,他拖着我的手去看一场夜场电影;有时,我们在分手那天的书店大吵一场后,不欢而散。场景无数次变换,不变的是他面无表情的脸和我歇斯底里的喊声:周扬,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是的,我曾经无数次在梦里问他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当年要不辞而别?究竟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让他背叛我们当年的爱情?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夏天的夜晚,我和他大吵一架后,赌气打车回了家。从此周扬便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联系了所有他的朋友,最终都一无所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一夜后,周扬从这个城市、从我的生活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后来甚至去了他在河北唐山的老家一趟,可是那里早已物是人非,没有人知道周扬究竟去了哪里。

这种毫无征兆的不辞而别几乎让我发了疯。我放弃工作,不顾家人的反对,四处找他,这种毫无目标的寻找持续了两年,最终以我心灰意冷而告终。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他抛弃了!我曾经无数次这样心情复杂地想,想到自己的心有一种被撕扯的疼痛。

现在,这个几乎断送了我的前半生,直接把我逼成“黄金圣斗士“的贱男人,左手无名指上正戴着一枚明晃晃的戒指,相当欠抽地站在我面前,笑看我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而不得不放下尊严,委曲求全的可怜摸样。

我有一种上去大嘴巴抽到他脸肿的冲动,但最终理性战胜了冲动,还是克制住了。

“佳妮。”他再次开口,“你来了。”

“我当是谁呢?”我的嘴角冷冷笑出声。

“佳妮,”他的严重略过一丝尴尬,继而脸上露出一副假模假式关心我的恶心模样:“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周总您长眼睛是干嘛用的?没看见我拄着拐杖吗?”我毫不客气地奚落他。

他脸上又是一阵尴尬:“佳妮,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请你听我解释,我当年是有苦衷。”

“周总,”我很不礼貌地打断他,“你说得很对,你确实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佳妮,你先坐,听我慢慢跟你说。”周扬看我站得吃力,想招呼我坐下。

“周总不用这么客气,您现在春风得意,是衣锦还乡,笑看故人落魄了吧?”

“佳妮,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说话还是那么刻薄。”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我面无表情,我曾经以为我再见到他时,一定会情绪失控,大哭大闹。可是,此刻,我的心却出奇地平静,平静得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男人,耗费了我全部的青春年华。我曾经那样热烈而执着地爱着他。在突然失去他的那段日子里,我失魂落魄,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现在,这个男人从天而降,告诉我他刚刚为我化解了人生的另一场劫难。

多么可笑而恶俗的桥段,可上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安排在了我的身上。

“佳妮,是我对不起你。我希望可以补偿。”周扬扬手扶住我瘦弱的肩,他离我那样近,他的语气那样温柔,一如当年我们在梧桐树下的相互表白。

我冷冷看他一眼,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掠过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铂金钻戒。那戒指一看就是高级货,冷冷地在他白皙的手指上泛着青光。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么,位高权重的周总,请问您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周扬似乎也意识到他的戒指泄露了自己的隐私,脸上再次隐隐闪过一阵难堪:“是的,佳妮,我结婚了。离开你的这些年,我结婚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曾经是,现在也是。”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阵焦急,似乎真的想向我解释什么,可是他的表情是那样苍白,让人觉得虚伪而可笑。

这算什么?我冷冷地想。这个男人,已经娶了别人,在我疯了似的四处找他那些日日夜夜里,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当我为了寻找他,而在行驶的列车上辗转反侧时,在我寝食难安,为他的安危担心不已时,他也许正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安然入睡呢。

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居然站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他爱我!我鄙视这个贱人!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看不起周扬,会这样鄙视他!这个曾经令我心醉又让我心碎的男人,我何曾想到过,有一天,我竟会这样厌恶他,甚至连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都让我觉得肮脏不堪。

我推开他的手,冷笑着看着他:“周总,您是有家室的人了,和一个未婚女子这样拉拉扯扯,似乎不太合适吧。”

“佳妮,你还没结婚?”他的脸上划过惊讶,那惊讶里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惊喜。

拜你所赐,你这个贱人,我在心里暗暗地骂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聪明美貌如我沈佳妮,又怎么可能落魄成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黄金圣斗士”?心里这么想着,我的嘴上就冷冷地生出一些恶毒:“是啊,我命不好,一直没有遇到负责人的好男人。”

“佳妮。”周扬轻咳一声,“你要听我解释。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周总,请叫我沈小姐。”他喊我佳妮,让我觉得异常恶心。

“好吧,沈小姐,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知道当年不辞而别是我不对,但请你相信我,我有我的苦衷。“

“周总,我没记错的话,您今天叫我来,是为了其他事由。”

“啊,对,你的事情我了解过了,我会跟詹姆斯解释,你放心。”他的眼神里满是诚恳。

“那真得谢谢您了。”我冷冷道。

“佳妮,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吗?”周扬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想有些事,我需要好好向你解释一下。”

说真的,我厌恶这个男人,这个虚伪、不负责任的伪君子。但我又似乎真的好奇他想对我说些什么,对于这么多年的杳无音信,我想知道他作何解释。也算是对我为了这个贱人三十好几了仍大龄单身的一个交代,给我已经逝去了的花儿一样的年华一个交代!

周扬选的餐厅很有品味,看装修就知道很贵。他点了一桌子菜,我却毫无胃口,他要了瓶红酒,自己先一仰头喝了一杯。然后开始讲述他遇到一个美国女孩,确切地说是一个美国华裔的故事。周扬十年前在马路上救了那女孩一命,热情的姑娘对他一见钟情。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周扬发现她竟然有着令人惊讶的身世背景,家族企业资产庞大,生意遍布亚洲和美洲。周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跟着女孩去了美国,然后飞黄腾达。

多么恶俗的故事,我以为他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那女孩的钱财。用他的话说,和她在一起,可以让他的人生起码少奋斗几十年。

这个男人,竟然没有节操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说话,大口大口地喝酒。我在心里笑自己,你居然为了这么个贱男人,浪费了自己大好的青春,你怪谁呢?你谁也怪不着,都是你自己蠢,没早点把这货看清楚!

在我灌下第五杯红酒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抓起电话,花建粤的名字在屏幕上拼命闪啊闪。听了周扬讲了这么久的故事,我一直没有哭。却在看到花建粤名字的那一刻流下泪来。

周扬以为我是为了和他的那段狗屁感情流泪,做出一副关心和心疼的样子。他的意思我已经很明了了,他现在有钱有低位,想和我再续前缘——当然,他给不了我名分。

除了名分,他什么都可以给我!

这个贱人,现在想拿钱来买我的人格和肉体!

我站起身,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我的举动太突然,周扬一脸惊愕。餐厅里的其他客人纷纷看向我们。周扬的脸上划过一丝难堪,但很快忍了下去。

“你喝醉了,佳妮。”

“滚开,”我甩开他的手,“我觉得你脏!”

我有点醉了,电话仍在响,我按下接听键,花建粤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佳妮,你在哪儿?”

花建粤的声音让我的心头一暖。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小花都会及时出现在我面前,保护我,给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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