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偶遇的尴尬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病房窗外，华灯初上。

我最近一边忙工作，一边忙着照顾美琳，因为白天总往医院跑，弄得总是晚上加班到深夜，一直睡眠不足。今天显然是太累了，居然沉沉睡了一个下午。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坐在床边守着我的小花。

“美琳还没醒吗？”我先想到了美琳。

“醒了，活动了一下又睡了。”小花看着我，心疼得说，“怎么办呢，你这么让人操心。”

我坐起身来，一边伸手整理头发，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怎么了？我不是挺好的吗。”

“佳妮，”小花态度突然变得很认真，“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花建粤，你干嘛？我活的挺好的，你别这么肉麻好不好？我睡的是陪护床，我是来陪护病人的。生病的是美琳，又不是我。”我藏起内心的那一丝感动，嘴上却不领他的情。一想到上午他跟娇滴滴的“小贵宾犬”的那幅磨叽样儿，我就生气！

“你啊，一个女孩子家，天天这么辛苦，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小花忧心忡忡地说。

“我挺爱惜自己的，谢谢您老的关心哈。”我白他一眼。

“你看看你的脸，最近都瘦了一大圈，来吃点粥吧。“说着，小花起身去端放在柜子上的一碗粥，那粥用个保温碗装着，小花打开碗盖的时候，上面还冒着丝丝热气。

“哎呦喂，你们俩能出去腻歪吗？”美琳的声音从旁边有气无力地飘过来，透着夸张的委屈，“在一个大病初愈，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病人面前这样卿卿我我，你俩还有人性没人性？诚心刺激我是吧？沈佳妮你也是，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木呢？人家花医生的话，我听了都感动，你倒好，一幅油盐不进的死相！我就见不得你这幅石女样子。”

“美琳，你醒啦？”我顾不上跟她斗嘴，转念一想，这女人有心思跟我斗嘴，还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话，说明手术应该是很成功的。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的大小姐，我能不醒吗？就你俩这腻歪劲儿，我想睡也睡不着啊。赶紧走啊，你们，我可是病人，我需要休息。”她居然下了逐客令！

“我真后悔，怎么没让华铭炀给你把嘴巴也缝上呢？”我愤愤道。

从医院出来，还是感觉肚子饿，刚刚喝下的那一碗粥，对我这个大胃王来说，简直还不够塞牙缝。于是小花带我去了附近的一家悠仙美地。

餐厅人很多，已经没位子了，服务员告诉我们，有一桌顾客马上结账，让我们过去桌边稍等。

我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不远处周扬那张神情复杂的脸。他身边，坐着一个打扮入时的短发女子，偏偏那女子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克拉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璀璨异常。我认得，那戒指，和周扬手上的那一枚，是同样的款式，不同的，只是多了一颗硕大的钻石。

和他们一起的，是两个大概七八岁的可爱孩子——两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小姑娘眉目清秀，可爱异常，仔细看，她们简直就是周扬的翻版！加上一人一身黑色小洋裙，两个小家伙被打扮地就像两个骄傲的小公主，气质优雅地坐在位子上用流利的英文在小声说着什么。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周扬幸福的一家。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时，小花爽朗的声音响起：“你好，周先生，这么巧？”

“啊，你好！”周扬的脸上有一丝不爽划过，转瞬即逝，“是啊，很巧。”

“达令，这是谁呀？你的朋友吗？”短发女子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问道，她虽然是华裔，但一听就知道不是在中国长大的孩子，中文发音很奇怪。她显然对我们很好奇。

“这是我的，朋友。”周扬明显心虚了，言辞闪烁，“你结束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后面的半句，周扬说的是英文，也许这样可以掩饰他的尴尬，又或者可能他以为我会听不懂。

狗眼看人低，我暗想。

“我们已经好了，你们请便。”周扬起身，极绅士得为短发女子披上外套。女子仔细地为两个孩子穿上大衣。

离开时，周扬神情复杂地看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目光落在服务生递来的菜单上。

“你和周扬以前就认识吗？”坐定后，小花突然问我。

有一瞬间，我思衬着该怎么跟他说我和周扬的关系。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没必要将自己的过去就这样对他和盘托出。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光鲜的过去。而是我犯二的过去。

“他是我的客户，俗称上帝。”我简单地说。事实上，现在我和周扬的关系，顶多也不过如此。

“他怎么总是缠着你？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那个。”小花的语气里全是不满。

“有点哪个？”我问。

“有点色！”小花干脆地冒出这么一句。

“没办法，本姑娘貌美如花，是个正常男人看了都会喜欢。”我挑着眉毛说。

“沈佳妮！”他不满，“那男人可是有妇之夫，还是俩孩子的爹！”

“有妇之夫怎么了？俩孩子的爹怎么了？我又没跟他怎么着。”我故意逗他。

“反正我看见他就讨厌！上次大半夜得跑到你家找你，我就已经很窝火了！别让我知道他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不然，哼哼~~~”小花伸出一个拳头，孩子气地在空中挥一挥。

“吃你的饭吧。”

这顿饭，我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周扬那一对女儿的影子，总是在我眼前晃。看孩子的年龄，应该在七八岁之间。这样说来，这个渣男在离开我的第二年，就有了孩子。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一阵绞痛。

不是为了对那男人的留恋，而是为自己的愚蠢！沈佳妮，你是该有多蠢啊？！那个你心心念念等着的男人，那个让你伤筋动骨、痛不欲生的男人，在你伤心欲绝，四处找寻的时候，早已经成家立业，围着老婆孩子享受天伦了！

女人，对爱太执着，只会伤了自己！

气氛有点沉闷，小花只当我是太累了，也不打扰我，低头默默吃饭。这孩子吃饭真是认真，我就没见过吃饭这么专注的人，好像他面前摆着的每一道菜都是这世上最上等的佳肴一样。与这份专注相对应的，是他那惊人的食量！关键是他死吃还不胖，不仅不胖，丫的身材简直匀称到堪称黄金比例，NND，真不公平！

嘻唰唰，嘻唰唰，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本能地伸手进包里摸我的手机，却见小花已经在接电话了。我忘了，这厮电话铃声和我的一样，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铭炀，有事吗？我和佳妮在外面吃饭。”小花故意把我的名字加重了语气。

我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他神色得意地看我一眼，继续说：“改天我们俩请你吃饭，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

挂了电话，小花嘴角挂着莫名其妙的微笑。

他的电话放下没几分钟，嘻唰唰，嘻唰唰，又是一阵铃声响起。我依然条件反射地伸手进包里摸我的手机，却见那厮又接起了电话。

可恶，我怒了，一把摸出自己的手机丢在桌子上。

“哦，小林，有事吗？”

是“小贵宾犬”，我的胸口一紧，脸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屏气凝神地看着花建粤，直到他挂了电话，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偷听！刚刚我一直努力侧着耳朵，希望能听清那小妖精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佳妮，医院有事，我一会儿就不送你回家了。你自己打车吧，路上当心点。”接完电话，小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什么事儿？”想起上午“小贵宾犬”在他面前那幅娇滴滴、我见犹怜的腻歪相，我突然有些不安，这不安来得莫名其妙，让我问的话也显得莫名其妙。

还好小花并没在意，咽下一口意面，说：“也没什么，一个病人的情况有点反复，我得回去看看。”

“真的？”这么没节操的话，问完我就后悔了，脸上一阵尴尬。

小花抬头奇怪地看着我：“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有必要撒谎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说完赶紧低头吃饭，吃了几口，我突然鬼上身，“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回医院？”

“恩？”小花挺吃惊地抬头看我，“为什么？”

“啊，没什么啦。”我有些语无伦次，“美琳，美琳不是刚手术完吗，我想，今天我就在医院陪她好了，不然我不太放心。”还好我机灵，这借口，毫无破绽。

小花了然，继而语气坚决地命令我：“她那是VVIP病房，有24小时专职护士呢，你放心好了。这段时间你也够辛苦的了，今天赶紧回家睡觉！”

“花建粤，”我正色道，“你，是不是怕我和你一起回去，会妨碍你？”顾不得自己的节操碎了一地了。

“什么？妨碍我？”小花一头雾水，皱着眉头想了一秒，恍然大悟道：“哦，也是，有你在，我的工作确实会不安心。”

我无语。反正，我打定了主意，我要跟他一起回医院。我得照顾美琳，不然我不放心！可我究竟不放心什么呢？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

花建粤拗不过我。刚进病区，就看到“小贵宾犬”站在护士站门口，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人。看到小花，又看到小花身边的我，她眼中的神情由兴奋转为哀怨。聪明如我，自然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是在等谁！

我在护士站门口略停一下，头疼，险些晕倒。

还好小花在身后一把扶住我：“佳妮，你怎么了？”

我素手扶额，做出虚弱状：“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头晕。”

“让你回去休息，你不听。一定是最近太累了。”说完扶我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关切地摸摸我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明天去做个检查吧，看是不是低血糖。”

我看见不远处咬着嘴唇的“小贵宾犬”的脸都气白了。

“我不想去病房。”我可怜兮兮地对小花说。

“不想去病房？”小花挺奇怪我的想法，“那就去我办公室吧。我办公室后面有个休息室，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待会儿要去病房看病人的情况。”

我依着小花的肩，待产妇一样被他扶进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