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各自退房,出了客栈,自然便汇到了一处。
穆倾心和轩辕陌风一齐坐在马车里,优哉游哉地逛着朗月城的市集,其他人各自分散,按照原定的计划出发体察民情。
虽说京城的繁华是整个国家之最,但歌城各镇还是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再加上与轩辕陌风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穆倾心兴致也就高涨,不时掀了窗帘向外瞄上一眼,心里多少有些遗憾。要不是昨天她在客栈里闹了那么两出,怕被人认出来会有麻烦,此刻她早已经混迹在人群中明察暗访了。
轩辕陌风却始终都兴致缺缺,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手上拿着折子也没看,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考虑什么大事,其实也就是那个弃徒轻薄穆倾心的登徒子——他在纠结,要不要杀了他。
虽说他没有得逞,虽说他也受了伤,但轩辕陌风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想要动她的人,他有什么理由让他活着?
可偏偏,她在哪贺知府面前保证过,那陈发仁腿上的只是轻伤不会有事,他又怎么能让她于人前食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她无心重伤他人,故意那样做,只是为了保陈发仁一命,避免他亲自出手要了他的性命。虽然她没有说过,也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他,但他就是知道!
他曾经答应过她,不会轻易动用念力去窥察他人的言行,对此,轩辕陌风深感懊悔:她和师叔说了什么,穆崇礼又与她说了什么,他全部一无所知,这种事情不在他掌握中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虽然他都能猜个大概,但他就是没有来由的想要知道她日常生活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从来没有人令他这样纠结,这样的牵肠挂肚过,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让她离开他单独行动是不可能的,可要怎么消除她因为这阻拦而引起的不满,成了目前对他来说,最大的问题。
正如穆倾心所说的一般,朗月城官民相处融洽,百姓对于官府和朝廷的评价也是褒大于贬,所以考察时间比平日了缩短了一半,午饭一过,众人便在城门外聚集,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其实这样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穆倾心实在不宜在朗月城多待,只好快些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前边的雁桓镇郡。
刚一出城,清辉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对此穆倾心已经习惯了,总是这样,赶路的时候他在,办正事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对于她的疑惑,清辉的解释是,护着他们上路才是他的正事,至于朝廷的政务,与他一概没有关系。
对于这个说法,穆倾心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他不是国师吗,管国事应该也是应该的吧?
轩辕陌风和穆倾心重归于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让随行众人都暗中松了口气,赶路时彼此间的气氛也就好了不少,尤其是穆正,他俩要在这么僵持下去,他那脆弱的小心肝儿,非得堵死不可!
离开熙熙攘攘的繁华,穆倾心静了下来,又开始默默地研究起了说服轩辕陌风的办法,他一眼就看出她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可偏偏无计可施,只能够走一步是一步,见招拆招。
其实轩辕陌风的纠结情绪也都摆在了脸上,只是因为他神情一向淡漠,所以穆倾心不曾注意。
一直陪着他的十一和看着他长大的清辉却是一样就看出来了,也都各施各法想要促使他俩和好如初,十一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线,暗中给文月做工作,让她好好劝劝自家主子。清辉依然是老办法,以法术神通和法宝来引诱穆倾心。
轩辕陌风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是没有抱什么希望。
十一就不用说了,虽然只有文月听穆倾心话的份儿,但多少还靠点谱,这清辉分明是借帮他的借口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挺值得同情的,明明是辰光大陆术法第一人,想要收个徒弟,怎么就这么难?
走了一段路之后,队伍留下来休整,文月刚刚开口要劝,被穆倾心二话不给拦了回去,清辉更惨,穆倾心愣是没连都不看他一眼,对花言巧语不屑一顾不说,连他双手奉上的各种法宝都不带看上一眼的。
这下子,十一和清辉便都傻眼了。
其实,穆倾心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回事,十一护主心切她也就不拆穿了。至于清辉,怎么会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很有些想不开了。
虽说这一路他给了她不少所谓的法宝,但没有一样是她能用的,尤其是那个空间戒指,据说是要求到一定级别的法术才能用的,这不是变相要逼着她拜师么?还有那些提高法术和救命的丹药,她好好一个人,没病没痛的要来有什么用?
神经病,她看上去是会为了一个戒指而出卖自己的人么?虽然当时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但是她很快就想开了——据说碧空修炼了十多年都用不了储物法器,那她还是省省吧……
之前的假意周旋也只是以为他能在轩辕陌风面前说上话,没想到,话是说上了,屁用没有。
先前还夸下海口说什么自己是师叔,轩辕陌风这个掌门也要乖乖听话,脸皮厚!现在居然还没脸没皮的拿那么多垃圾来诱惑她,她真替这个法术天下第一的人感到脸红!
因为马车内部很大,轩辕陌风和穆倾心平时办公休息睡觉便都在马车上,这不,刚散了下步回到马车上,清辉便忙不迭地跟了上来。
轩辕陌风对他日行一钻的行为很有些不耻,但碍于他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穆倾心呢,拖拖拉拉了这么久,干脆连敷衍他都省了。
事实上,没能帮她在轩辕陌风面前争取到自由,清辉自己本身也觉得很没有面子,但仔细一想,既然他们夫妻都不给他面子了,那他还有什么必要撑着呢?习惯就好了!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个不可一世的丫头拿下,让她乖乖拜自己为师,恭恭敬敬地求着自己教她法术,一想到这个画面,他立刻便来了精神,陪着笑脸劝道:“我说小徒弟啊,让你相公说说看,修炼是不是极好的?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长生不老,以你的资质,能得道飞升也不一定呢!”
劝已经劝过好几次了,完全没用。早已经打定主意再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了,此刻突然被拖下水,轩辕陌风心中微恼,却也因为相公二字有了些微的不自在。
穆倾心却是完全不买账,白了他一眼,道:“没事吧你!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有意思啊?得道飞升是什么东西?说得跟真的一样,这世上要真有神仙,你找一个来我看看,看了我就相信你,找你拜师学艺!”
“这……”清辉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又拉了轩辕陌风做借口,指着他道:“不信你问他,我师父和他师父都说过的,飞升确有其事,只是各人资质不同,命数也不同罢了!”
见他仍是执迷,穆倾心只得认认真真地问他:“那好!我问你,飞升之后会怎么样?做神仙吗?”自己都觉得好笑,顿了顿,她冷笑着问道:“天上有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是否要受他们管制,要恪守天规?”
“修炼一途永无止境,得道之后不会成仙,只是会去到另一个境界继续修炼!”清辉一脸凝重地解释道:“你所学的术法咒语并非仙法,但对于着世间的普通人来说,术法高明着就是上仙!”
“照你这么说,修炼之后是无休止的修炼,那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全部都用在修炼上了,想想都觉得乏味!我宁愿经历正常的生老病死,嗔痴爱恨,也不要做一生只做一件事的不死人!”穆倾心想了想,又道:“再者说了,虽然我并未正式开始,但也能想见修炼一途是有其规则的,各个修炼者力争上游,拼个你死我活是少不了的,各种劫难也都不必说了;你想过没有,修炼到最后,若是修炼不下去了,又当如何?到最后,经过无数年的修炼,还是要死。既然如此,为何不利用有限的生命去做些有意义和自己想做的事呢?”
说了这么多,见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穆倾心笑了笑,道:“虽说修炼的过程中也会有不少的经历和精彩,我承认我也心动过。但我还是想要过平凡的日子,和我的家人朋友和和美美的,在大家有生之年带给彼此幸福和欢乐,再帮轩辕陌风治理好国家……老实说,我时间已经很不够用了,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修什么炼!”
话说道这个份上,再强求就没什么意思了,清辉别有深意地瞄了轩辕陌风一眼,默默地下了马车。而后者,则是若有所思的斟酌起了穆倾心所说的话。
修炼为何?难道就是为了无止境的修炼,然后站在至高点睥睨世间的一切么?是不是,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