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艳一针阻住山贼首领,却也知道以她的能力不足跟对方相持,当下便闪身往后跃去,只盼曼陀罗的毒性快些发作。
然而无艳快,那山贼首领却更非等闲,反手一刀向着无艳身上掠去,他膀大腰圆站起来十分吓人,佩刀巨大,眼见便扫向无艳身上,最轻也怕要血溅当场。
琉璃那边手起刀落,斩了那缠着自己的山贼,一边却紧紧地盯着无艳看,起初见她要出去还暗松口气,不料那口气还未出完,无艳便身陷险境,琉璃大惊,袖中暗藏的短匕首射出,直冲那山贼头目。
谁知那山贼头目竟全不以为意,拼着后心受了琉璃一刀,仍旧运刀如风般向着无艳袭去。
琉璃失声大叫,无艳咬牙吸气,弓身后退,这间不容发之时,山贼头领忽地觉得一股肃杀之气近在咫尺,与此同时,手臂巨震,发出“咔嚓”声响,那巨刀抖了抖,竟脱离掌握,向天飞去。
无艳踉跄后退,却觉得腰间微冷,低头一看,只见衣带跟外裳已经划破,底下微微觉得有些刺痛,不知是否伤到。
琉璃早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将无艳一扶,双手发颤,问道:“怎么样?”
无艳呆呆地,也说不出话来,对上琉璃惶恐双眸,脱口道:“没、没事……”
琉璃心头发寒,目光下移,却见无艳白色的衣衫上,点点鲜红醒目,如雪上红梅一般。
琉璃双眸圆睁,脑中晕眩:“天……天啊……”一瞬间,竟不敢去看她究竟伤的如何。
慌乱中,无艳抬手在腰间捂住,一边去看前头,只见烟雾之中,有一道熟悉而魁梧的身影若隐若现,正在跟那山贼头领相斗。
无艳怔怔道:“那个、那个是……”
琉璃却只望着她手指间流出来的血,一瞬间整个人灵魂出窍,宛如死去一般,自然不会关心周遭如何。
那山贼首领跟来人对了数掌,忽地叫道:“你、你是!”声音之中充满了惊骇之意,一句还未说完,忽地凄厉地大叫一声,庞大的身体横飞出去,撞在厅内的柱子上,又重重跌在地上。
来人见得手,正欲转身,却听得身后匪首垂死挣扎,嘶声叫道:“尉迟镇!当初老子在山西,生生给你逼得背井离乡来到此处,如今你已丢官罢职,竟还非要斩草除根不可?”
尉迟镇微微转头:“是你自作自受!”
那匪首盯着他的背影,挣扎着便去捡地上那刀,尉迟镇冷哼一声,抬掌一挥,那把巨刀斜飞出去,不偏不倚,重重地将那贼钉在柱子上。
无艳听到“尉迟镇”三字,心头一惊复又一喜,手臂却一疼,耳畔听琉璃道:“丫头,快看看你的伤……”
无艳这才回神,正欲低头去看,忽地想起一事,便道:“是大人来啦,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这迷烟……”
琉璃气道:“你还有暇管别人吗?”听无艳回答,他心里稍安,壮着胆子正欲俯身去查看无艳伤处,身边已多了一人,抬手在无艳肩上轻轻一按,竟单膝跪地,凝眸看她腰间的伤。
琉璃一怔,目光转开看向身边之人,却见他眉宇间凝着满满地肃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伤处。
琉璃见状,心头倒是一松,以他的无情,竟也没法子亲自去看无艳伤的如何,要知道伤口在腰间,如果严重的话……琉璃只怕自己当场就要彻底死过去。
无艳低头:“尉迟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尉迟镇并不言语,仔细看过无艳伤处,才道:“下山再跟你说……有带伤药吗?”
无艳一愣:“没……没带。”
尉迟镇叹了口气,甚是无奈:“那真的只能下山再说了。”他举手,从袍子底下扯出里衣,私下一条布帛,轻轻地围在无艳伤处,在她腰间系了。
琉璃见尉迟镇手法娴熟,便问:“伤的如何?”
尉迟镇扫他一眼:“还好没伤及要害……”
琉璃被他一看,竟有些心虚,然而这句话却也令他放下心头大石,便不再说话。
尉迟镇将无艳小心抱起,虽然他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无艳还是微微吸了口气。
尉迟镇拧眉道:“忍着些……”此刻,声音才略有些缓和。
无艳点点头,尉迟镇又道:“别动。”
他转身往外而走,无艳转头道:“琉璃,你去看看被他们捉上山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带他们下山……”此刻烟雾逐渐散开,无艳一眼便看到被大刀钉在柱子上的山贼首领,那贼嘴角流血,兀自睁大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凶狠模样。
无艳一吓,微微靠向尉迟镇怀中,旁边的琉璃手心捏着把汗,想道:“下回再有这种事,就算她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干了。”
说话间三人出了厅内,琉璃一看外头山寨中的情形,陡然吃了一惊,回头便看尉迟镇。
尉迟镇瞧了一眼,唤道:“云依!”
方云依在不远处,提着一柄捡起来的刀,正在跟一名山贼对峙,那山贼见厅内出来的非自己人,瞬间心慌,转身欲逃,却不料有个孩童懵懵懂懂从后而出,眼见就要撞上那贼的刀刃,方云依及时地纵身一跃,刀光如闪电,从后刺入那贼的后心。
那贼人倒地,孩童也怕的跌在地上,抱头后退,尖叫连连。
无艳亲眼目睹这一幕,脸色越发地白。
尉迟镇大手在她额头一遮,挡住她的目光,此刻方云依才转过身来,兴高采烈叫道:“镇哥哥,我杀了两名贼人,都是漏网之鱼!”
琉璃便问尉迟镇:“这些贼都是你杀死的?”
尉迟镇道:“多数没有死,只是制住了穴道而已,多亏了你们上山时候散落的迷药,我没费多少气力。”
琉璃听了,暗暗咋舌,他们上山过关之时,无艳瞅着不备,的确扔了几颗迷药,但贼人并不是都聚在一起的,自然不会一下子都迷晕过去,尉迟镇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琉璃走开一步,俯身看了眼旁边倒地的一名贼徒,却见他呼吸如常,果真是被人封了穴道而已。
琉璃笑道:“大将军,你倒是仁慈,若换了我,早就杀了干净。”
尉迟镇道:“山下很快就有官兵来,自会论罪处置。”尉迟镇说着,无艳抬手,把他的大手移开,道:“真的吗?”
四目相对,刹那间都明白对方心中在想什么,尉迟镇缓缓说道:“我杀他们虽然易如反掌,可并不会滥杀。但是,若性命攸关,我是不会犹豫的。”
无艳看着他双眸:“比如说,像是刚才你杀死那头目,或者……方姑娘所为?若是不及时动手,死的就是我或者那个孩子?”
尉迟镇点头:“还有,在府内的时候沈统领的事。”
无艳双眉不由自主地一蹙,便转开目光,提到沈玉鸣,仍是十分的难过。
尉迟镇又道:“那件事,我并不想辩解什么。如你所说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何况你跟沈统领也非泛泛之交,是我有罪。但是,我想你知道,如果这件事重又发生一次,我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因为我绝不能冒险,因为我怕若是我迟一分,就会有人遭池鱼之殃,是非黑白有时或许会令人迷惑,难以辨明,但是生死,却只是一瞬间就能决断,而我不能让我关心的人遇险,这或许是我的一点私心吧。”
无艳咬着唇,默默无声。方云依愣愣地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道:“跟这些恶盈满贯的贼人有什么可说的?杀一个世道便太平一分……”
琉璃咳嗽了声,示意她不要多嘴。
尉迟镇道:“云依,听闻你又离家出走了?我来之前已叫人告知你哥哥,待会儿他会跟陕西这边的官兵一块儿赶到,你不要再乱走惹家人担忧,就跟他乖乖回去。”
方云依这才露出不满表情,然而又不敢反驳,只是撅着嘴,无趣地把手中的刀扔到一边。
尉迟镇便又看琉璃,琉璃道:“怎么了?”
尉迟镇的脸色有点古怪,道:“我上山之前,遇到了白姑娘……她不听我劝阻,我被逼无奈,只好将她制住……”
琉璃大惊:“你又干什么了?”刹那间杀气腾腾,只要尉迟镇说个不好,便要动手。
尉迟镇道:“我只是将她穴道封了而已,如今她在城南的客栈里头……你若去的及时,还可一见……”
尉迟镇话未说完,琉璃纵身跃起,风一般闪身向着寨门出而去,边跑边道:“丑丫头,不要跟主人说你见过我!”清脆的声音还在寨子中回荡,人已经不见踪影,可见腿脚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尉迟镇抱着无艳走到寨门边上,方云依百无聊赖跟着,随口问道:“镇哥哥,你要回太原么?”
尉迟镇道:“我不回去了。”
方云依惊讶道:“为什么?”
尉迟镇淡淡地道:“我如今丢官罢职,是待罪之身。”
无艳心惊肉跳,正欲再问,尉迟镇瞧着山腰上人影闪烁,都是官兵服色,头前一人正是方浩,当下便跟方云依道:“你哥哥会跟你解释的……他很快上来了,你留在这儿别乱走动,知道么?”
方云依对上尉迟镇严肃的目光,只好乖乖点头:“好的镇哥哥……那你呢?”
尉迟镇道:“我现在跟你哥哥相见不太方便,就先走一步了,以后再见吧。”
方云依还要再说,尉迟镇看看无艳腰间伤处,道:“无艳,再忍一忍,很快就下山了。”说罢之后,纵身一跃,从寨子旁边斜坡上往下跃去,正好跟山下上来的官兵相反的方向。
方云依依依不舍走前几步,目送尉迟镇身形如飞,很快地隐没在层峦叠嶂之间,而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方浩的呼唤声,方云依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
尉迟镇抱着无艳,自东往西,又过了十二峰中的香山,书带,因锦屏山的山贼主力都在前几个山峰,此处遇见几个守峰的喽啰,防备甚是稀松,被尉迟镇轻易摆平,越过关卡,一路到了栖云峰,无艳忽道:“尉迟……先停一停。”
尉迟镇忙稳住身形:“何事?是不是伤口不适?”他心中也是忐忑,虽然知道伤不及要害,但一路而行,血把外间的衣带都给染透了,看来触目惊心。
无艳道:“我虽不曾随身带着药,可是这山里却有止血疗伤的草药。”原来方才,尉迟镇抱着无艳急行的时候,无艳一路不忘四看,一直到了栖云峰这边,才发现自己所需的药草。
尉迟镇闻言大喜:“是么?在哪里?”
无艳见他透出期望之色,便微微一笑,抬手指指前头高处的一块岩石上,只见数丈往上,平坦的岩石鹰嘴般探出,上面郁郁葱葱,生了许多花草,有黄色的小花,细细狭长的五个花瓣,仿佛星星一般盛放。
无艳道:“那是星辰花,也叫不凋花,是止血的良药。”
尉迟镇听了这个名,一怔之下,道:“星辰花……”他自言自语一声,忍不住看无艳一眼,心道:“这种花,隐隐有点像是丫头的本名……”
尉迟镇精神一振,应道:“那我去采。”他观望周围,便将无艳小心放在峭壁底下干净的岩石上,道:“我即刻就回来。”
无艳见他欲走,便叮嘱:“要小心。”尉迟镇一笑,将她的小手握了握,后退几步,脚下用力,身子拔地而起,往山岩上攀去。
尉迟镇手脚并用,身形矫健,如箭般直攀而上,不多时便到了星辰花盛放的峰上,他也不知无艳需要多少,要用花儿还是叶茎,于是便连拔了数十颗,捧在怀中,复又匆匆跃下。
无艳半靠在山岩上,望着眼前风景开阔,阳光明媚,照的树木色泽越发青翠欲滴,峰岩秀丽,天空却是近乎透明的蓝,耳畔传来鸟鸣声声,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连伤处的痛都似减轻不少。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尉迟镇从侧边的山岩上跃下来,怀中是一大捧黄灿灿的星辰花……尉迟镇大步流星便走过来,不知是急还是因来回攀岩之故,他的额角汗津津地,被阳光一照,整个人也有些金灿灿地,散发着洋洋暖意。
尉迟镇抱着那采来的星辰花走到无艳身前,见她神色如常,才道:“你瞧这些够么?”
无艳看着那一捧盛放的花,不由笑道:“很够了,用不了呢。”
尉迟镇颔首:“这便好,要如何料理?”
无艳本欲自己处置,一怔之下,便答道:“只要将叶片揉烂了敷在伤口上就可。”
尉迟镇听了,反将星辰花放在无艳手中,道:“我们再往前一些。”
无艳不解,却自小心握了花儿,如此,尉迟镇把她依旧抱起,往前而行,顷刻间,无艳耳畔听到潺潺流水之声,她转头一看,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溪流,阳光下欢快地奔流作响。
尉迟镇方才上崖顶的时候,发现此处有一条溪流,这会儿来到溪边,尉迟镇捡了块平坦的青石,将无艳放下,他自转身去就着清澈的流水洗干净了手,才又回到无艳身边儿,按照她吩咐的,把叶片摘下,以手揉碎。
无艳看着尉迟镇揉叶子,她便慢慢地转过身去,将腰间系带缓缓解下,动作间不免碰到伤口,无艳皱眉忍着痛,低头去看伤处。
正观察间,耳畔听尉迟镇的声音轻轻传来:“别动,我来吧。”
无艳抬头,见尉迟镇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正俯视过来,目光对上,无艳迟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尉迟镇摇头,脚步转动到了无艳身前,垂眸看着她腰间伤处,见眼前纤腰楚楚,肌肤如玉,却偏在腰腹之上多了一道伤……虽然不算深,却也足以惊心动魄了。
尉迟镇不由自主便叹了口气。
无艳问道:“怎么了?”
尉迟镇几乎无法直视这伤,定了定神,方道:“你哪里来的那样大的胆子,居然敢来闯这山贼窝?”
无艳见他眉宇间仿佛有一抹沉郁之色若隐若现,便试探着问:“你生气了?”
尉迟镇抬头横她一眼,才低低说:“你若好端端地,我自然要生气的,如今你受了伤,我只能谢天谢地,感激你伤的还不算太重……”
无艳听他的口吻中带着些许怨念般,不由抿嘴而笑。尉迟镇哼道:“很少有人不听我的话,你却不听不说,还屡次跟我作对,也很少有人让我这样无可奈何……疼么?”
尉迟镇边说着,边打起精神敷药,他的动作极为小心,问到后面两字,却察觉无艳身子一抖,便忙停手,抬头又看无艳。
无艳最怕疼,此刻却反而忍着,只因忽地想到一事:“你怎么会来这里?之前你跟方姑娘说……什么……”
尉迟镇竖起耳朵听着她说话,双眸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伤,见星辰花的汁液涂在伤处,极黏的翠绿液体粘在伤口上,把血都止住了。尉迟镇心头一喜,却不敢怠慢,很是小心地一点一点涂抹过去。
无艳正说着,忽地察觉伤处又疼又痒,知道药效起了,她不由低头看去,却正巧看到尉迟镇的手指自肌肤上擦过,无艳复又一抖,便住了口。
尉迟镇忙又停下:“又疼了?”
无艳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慌乱地把目光移开,看向旁边飞溅奔流的水花:“没、没有……我只是想……该我自己擦的……”
尉迟镇道:“别怕,还有一点就好了。”他心无旁骛,便又埋首下去。
无艳见他不言不笑,低头靠近自己身上,却越发心如擂鼓,自然不敢再看尉迟镇,只略微转头看向别处。
尉迟镇全神贯注,不知不觉额头也多了一层汗意,他也不敢分神去擦拭,忽地一阵山风吹来,颇为凉爽,尉迟镇徐徐呼了口气,正要把最后一点涂上,忽然之间目光往上,整个人如遭雷殛,浑然僵硬,无法动弹。
原来,因无艳伤处尴尬,自然便解了腰带,撩起外衫跟里衣,之前有衣物遮掩,倒还好说,然而此刻山风一拂,竟撩起她肋侧的衣襟,衣袂翩飞,这伤处往上,竟是小荷尖尖,颤笃笃地顶着一点娇嫩嫣红,而尉迟镇屈膝在无艳身前,因上药缘故又低头凑近,如此一来,竟看了个正着。
或许是阳光太炽烈,尉迟镇只觉身上跟脸上都如同火烤般,那手上的药本要按下去的,此刻却轻轻颤动起来,无法落定。
这一阵过山风来得急,无艳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头脸,忽然间想到自己该捏着衣襟的,一瞬慌张,便回过头来,想要胡乱按住衣裳,谁知动作间,小手指头不小心便碰到伤处,顿时疼得叫了声。
尉迟镇闻声,才清醒过来,忙擒住她的手,从那伤处移开,皱眉喝道:“谁叫你这样乱动的?”
无艳脸红红地,又羞又疼,眼中不由含泪,便看尉迟镇:“衣裳……”
尉迟镇心头一颤,低头粗略扫了一眼,便将她的外衫提起,稍微一掩,才略和缓了些,道:“衣裳又怎么了?你若乱动,我方才做的功都白费了……还疼么?唉,你是怎么当大夫的?”
他说着便低头,仔仔细细又看过那伤,见只蹭动了一块儿地方,才松了口气,急忙收敛心猿意马,把剩下的草药汁液都涂遍了,见伤口被埋得严严实实,才停手叮嘱道:“不许乱动了。”
无艳垂下眼皮:“知道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尉迟镇见她的脸红通通地,他心中也有几许尴尬不安,却不愿表露出来,只玩笑似的道:“小丫头怕羞了么?当初在青州府还跟我拜过天地,要跟我一块儿睡呢,那会儿你竟没想到入了洞房是要裸裎相见的?”
无艳听他提起往事,越发害羞,恨不得捂住脸,结结巴巴道:“谁知道要……什么裸裎相见……我以为是两个人睡在床上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跟我说过……”
尉迟镇见她害羞之态,简直可爱之极,便故意又道:“哦?那现在你知道了么?”
无艳的脸更红,眼睫毛扑闪乱抖,过了会儿,却忽然一僵,脸色变得古怪。
尉迟镇本是逗她,见状心头一凛:“怎么了?”
无艳的手捏着衣襟,略微紧了紧,又看尉迟镇一眼:“我……我不知道……好像记起一些什么来……”
尉迟镇惊疑问道:“记起?”
无艳的脸色转为茫然,眼中却掠过一丝悚然畏惧般:“我、我不知道……”
尉迟镇眉头一皱,心念转动,便道:“是不是记不清了?不打紧,先不要竭力去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快些把伤养好。”
无艳的神情仍有些迷惘:“是吗?”
尉迟镇微微一笑:“当然啦,别胡思乱想了。”他说着,便想摸摸无艳的脸,忽地发觉自己手上残留许多绿色汁液,便笑道:“你瞧我,这样肮脏,往你脸上一抹,该多失礼……”
无艳听了这句,才又露出笑颜:“我才不怕呢,之前阿璃为了替我治好桃花癣,也每日给我抹药呢。”
尉迟镇回身,就着溪水把手洗干净了,那山泉奔流甚快,尉迟镇见水流清澈,不时有极小的细鱼从中滑过,尉迟镇便捧了一把水,喝了口,泉水入喉甘甜,将口干舌燥之感纾解。
尉迟镇回头看无艳:“丫头渴了么?要不要喝点水?”
无艳点点头,想要到溪边来,尉迟镇道:“你别动!”他忙又捧了一把泉水,转身过来,送到无艳唇边:“来,快喝一口。”
无艳看他一眼,果真乖乖低头,就着尉迟镇的手喝了两口水。
两人都喝了水,彼此也都安神。无艳才问道:“对了,我之前问,大人你为何会来这里?”
尉迟镇见此处没有地方遮阳,便把无艳抱着,转到一处树荫下,才道:“因之前的瘟疫,加上沈统领之事……我已被免职。”尉迟镇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却有许多内情他不愿跟无艳提起。
无艳也觉难过,为沈玉鸣难过,也为尉迟镇:“那……那怎么办?”
尉迟镇豁然一笑,握住她的小手,道:“无官一身轻,我反而自在,不用掺和那些……嗯,至于我为何来此,因为……一来,我不想回青州府,免得又给逼婚,二来,我知道你负气离开,以你的性子,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来,所以跟来看看,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
无艳眨了眨眼,她不懂朝堂之事,潜意识地也不愿意深思细究,也没留心尉迟镇话语之中含糊带过之处,只道:“谁负气离开啦,我、我也不是惹事……”
尉迟镇笑道:“好好,是我说错了话,行么?”
无艳见他笑的一脸温柔,忍不住便又低下头去:“对了……那个、那个上官兰台呢?”不知为何,她不太愿意说出这个名字,却不得不说。
尉迟镇道:“京内要有大事发生,他回京去了。”
无艳睁大眼睛:“什么大事?”
尉迟镇摸摸她的头:“你不是要去玉关么?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不放心东平王临江王……还有薛公子他们么?”
无艳愣了愣,先是摇摇头,却又点点头:“遇之很聪明,最会作弄人,我才不担心他……东平王么,他、他好像很厉害……我只是有点担心阿璃啦。”
尉迟镇笑道:“你也知道东平王厉害,他冒险离京也要带紫璃殿下回去,自然会好好地护着他了……毕竟,紫璃殿下也算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说到最后一句,尉迟镇眼中掠过一道极淡迟疑之色,然而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无艳竟没看出来。
无艳听了尉迟镇开解,果真便放心许多,又忙问:“你既然不回青州……那么……你是要去哪里?”无艳问出这句,心头又是忐忑慌乱,又是莫名期待。
尉迟镇抬眸看她:“你希望我去哪?”
无艳咽了口唾沫,目光溜向别处,吞吞吐吐道:“我?我怎么知道……我是要去玉关的,你……我又、又管不了……”
尉迟镇忍着笑,道:“如果我说你就是管得了呢?”
无艳一惊,便看尉迟镇:“说什么?”
尉迟镇握住她的双手,凝视她的眼睛,道:“我是说,我愿意被你管着,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你可愿意?”
无艳张了张口,只觉得尉迟镇这话说的很简单,每个字她都懂得,可是听下来,却像是绕口令一般把她弄糊涂了,无艳小声道:“我,我不明白,我怎么能管得了你……”
尉迟镇凝视着她朦胧地明眸,笑道:“这还不明白?难道,非要我说出来么?我喜欢你这小丫头,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也非是兄妹之情,我喜欢你,是男女之情,是……想要跟你真真正正拜天地入洞房的那种,你可明白?”尉迟镇说罢,摸了摸无艳的小脸儿,低头于那樱唇上,轻轻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