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刺骨的夜风呼啸着从脸庞刮过,夹杂着阵阵风声利爪样撕扯着耳膜。
不能停!刘珏如是对自己说,心想着,步伐越发加快
一手提着裙摆,另一手掌中紧紧攥着什么,顾不得那些经过一寒肆虐变得枯硬如利刃的树枝自脸边划过,细微的伤口经冷风一吹,连带着血肉都发冷。
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容易得不像是真的……
看着冷清无人的院子,实则竟也是无人且冷清的,人高的荒草丛中几近半人高的狗洞竟然也没人发现去打理,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进去了。
里面也只是大片大片的荒草,以及掩在荒草中几间茅草屋。
顾不得思考为何占地庞大建筑精巧的晋亲王府里会有这么荒芜的一块所在,小心翼翼地抬脚跨进大片的草丛中,一边四下仔细地看着。
不多时,刘珏竟然就在一块不起眼的假山背阴处发现了何毅描述中的掷躅草。
黑色的茎顶头簇生着紫红的锯齿形草叶,众星拱月般举着几粒红艳如鲜血样的果。
刘珏不禁有些看呆,试探着伸出手。
就在那几粒红果脱离了植株的瞬间,那些草叶动了!
锯齿形的草叶像受了惊吓的异兽,猛的合起,躲闪不及间,手指尖处一阵痛意。
慌张收回手,只见食指指腹处划出了一道口,不深,却是渐渐沁出一滴血珠。
不由蜷了蜷手指,那降落未落的血珠身不由己地落下,好巧不巧地滴在了拇指中指捻着的那棵植株上。
害怕血滴污染新鲜的药引,忙伸着另一只便要去擦拭。
然后便是惊异。
那果子竟像是活了一样,落下的血珠瞬时消失,泛着幽幽的血光……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
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猎豹样弓着身形趴伏在屋脊上,夜风阵阵,勾勒出隐于衣物之下蓄势待发似得遒劲的肌肉,笼在惨白月光下的飞檐貔恘都越发活起来,对峙着。
忽的,男子动了,身形如电,片刻之间不可追际,只留了铜眼如铃的貔恘,原地镇压着一方安宁……
晋亲王府,彼时的夜深人静不知何时被打破。
“有刺客!”怒吼着,卫兵们举着火把,擒着兵器,脚步声像是四面八方地收拢过来。
闻声,刘珏惊得楞在了原地,后背贴靠着不知名树木的枯干,不平的纹理透出汗湿的衣裳凉凉的传来。
收拢手指,指尖因过于用力微微颤抖着。
然后刘珏做了个莫名的决定。
往回跑。
直到遇见那个不久前才见到过的人,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人。
何毅。
“拜托!”说着一边伸着手,掌心那簇踯躅果艳艳的红着,那红色诡异地在内里缓慢地流动着,衬得刘珏颤抖的指尖越发的苍白。
对面那人蒙着面,看不出表情,只漆黑的眸子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明明的亮着。
何毅眼神微微一闪,终是伸手接过那物,点头示意,足见一点,一呼一吸间身影已飘然远去。
直到那些冷兵器与疾走间的盔甲碰撞着发出的声音越发近了,刘珏这才如梦初醒。
弯着腰,钻进及膝高的草丛,仿着前世知晓的卧倒,整个人趴伏着贴靠在冰冷的泥地上,连呼气都不敢一口呼完,半屏着气息。
那些声音越发近了,只略微扫了一眼刘珏便收回视线。
要知道这些长年保家护院的侍卫第六感最是灵敏,普通人长时间的注视怕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更别提现在的刘珏紧张中无意透露出的淡淡警惕与敌意。
强迫着自己盯着面前土地上的一点,只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侍卫的动向。
“刺客朝后山跑了!”不知是谁远远地喊了一句。
“追!”身为侍卫长的中年汉子当机立断,一对虎目中透出凶狠的光芒,当即提着一对大刀几个起跃带头远去。
直到最末位的侍卫的身形也消失在不远处的建筑拐角处。
刘珏这才一个大喘气呼出,缓慢站起身来,长时间的趴伏导致的供血不足让她的眼前糊上了大片的黑色。
可是现在这情形也容不得自己再来慢慢地缓过劲了。
只狠劲地甩了甩脑袋便提起裙摆小心往回跑。
迈出将将一步,刘珏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低头,却是看见一条不知何时被自己惊了好眠的爬蛇抬着三角状的头,吐着鲜红的信顺势攀上了自己因裙摆高高提起而露出的绣鞋上。
反射总是比反应快一步,抬脚便往一边踢甩着。
那爬虫却是光棍,临摔下的瞬间还死命张了嘴一口咬下,小脚趾处传来的刺痛清晰地告诉了刘珏这发生的一切。
旁边及膝高的草叶一阵晃动。
半撑着膝头,另一只手却是摩挲着裙裾终是狠下心掐了一把大腿内侧的嫩肉。
疼痛如附趾之蛆,却是风驰电掣间游离于全身,禁不住痛楚,不由一个哆嗦。
脚步虚浮,身形一怔。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湿淋淋的凉意袭面而来。
初春的第一场雨,来了。
雨点淅沥落下,打在仰面倒下的人身上,浸染着,滴落着,连带着她的唇色都似脱掉于滑落的雨滴里,借着微弱的月色能看见愈渐苍白。
而枯草中隐藏着的生机经由润如酥的早春细雨洗礼,却是冒出星点绿意。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