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外面传来一阵阵清晰的脚步声,窗外的月亮发出丝绸般的柔光,不时暗淡,被流动的乌云遮蔽。房间大的空旷,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时被四根反射着黑色光泽的铁棍分割,有模糊不清的影子杂糅在月光中。
像是监狱,监狱里的人认真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提心吊胆。
娜塔莉却不觉得提心吊胆,她躺在窗户正下方的床上,月光被墙壁挡着了,照不到她所在的这个角度。夏夜的风从关不严实的窗户缝隙中挤进来,擦过她的发顶,发丝被轻轻地牵起。她缩在床上,仔细的聆听着门外的声音。但她却不是在听门外的脚步声,她的听力异常的好,专注的时候可以听到窗外草丛里面蚊子哼哼的声音,只是听脚步声她完全不需要那么仔细认真。
她是在等待歌声。
歌声响起来了。
“我虽不能见主圣颜
惟靠信仰贞坚
我虽不能闻主圣言
知主是在我前
纵使不能抚主伤痕
不能步主足印
靠主应许我心快乐
高呼我主我神
求主除我心中疑惑
使我信仰日增。”
是个清丽的男声,他低声的吟唱着。歌声悦耳,流水击石般的清脆悦耳,可那声音缥缈,恍如就在耳畔,又仿佛远居山野。娜塔莉轻轻地爬起来,弓着腰把脸贴近床面,无比仔细的听。随着歌声的响起,脚步声就停止了,每天的夜里都是如此,只要到了11点,就会有人唱歌,歌声的主人是绝世的唱者,当他开始吟唱,门外的脚步声就会消失,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放轻声为他的嗓音而噤声等待。
可是歌声忽然模糊了,被空气稀释,今天他似乎只唱了短短的一小段。娜塔莉嗖地窜下床,推开门之后警惕的向走廊两边望去,看到没有人之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
她闭上眼睛,辨认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后朝着右边的走廊快速的奔跑起来。她穿着的白色的裙子随着她的奔跑裙裾飞扬,露出她脚踩着的一双小熊拖鞋。
走廊里的温度不高,她只跑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那歌声却依旧缥缈,忽远忽近。不管娜塔莉跑出了多远,声音都既像是缭绕身旁,又像是处在远边。她不停步,在走廊里飞快的奔跑着。不过一百米的走廊,却好像长的没有尽头。她跑了一个大圈,最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
她没有找到歌声的主人。
月光蔓延到古铜色的窗棂上,一点点延伸到走廊里。被漆成象牙般白的墙壁明晃晃的,光恍如流动起来,水波般摇摇晃晃。娜塔莉把耳朵贴在墙壁上,这样能让她听的更远一些,弱不可闻的声音从未知的方向涌过来,也像是海潮,和月光交汇在一起。走廊里的风流动起来了,悬挂在走廊尽头门框上的风铃轻轻摇曳,铁质的铃舌碰撞到铃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娜塔莉忽然离开墙壁,确定了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她再度飞跑起来,风与光的潮涌来,如同被她的身体分割,一半向着右侧一半向着左侧分流开。
她在走廊的尽头,楼梯的入口放缓了速度。紧接着她又加速沿着楼梯向上跑,越是接近,她耳边的优美歌声便越是清晰。让她能够愈发确信,歌声的主人就是在这层楼上。
娜塔莉很快来到了楼上,那歌声如在耳畔,让人觉得歌声的主人就在你的身边轻轻吟唱着。
但是楼上和楼下一样,只有长长的铺满月光的走廊。偶尔有一大片黑暗,是月光无法覆盖的地方。娜塔莉有点失望,但是没有停下寻找。她想要继续向上一层,反正楼梯还能向上,那就说明楼上还有一层。
她已经能确定了,歌声的主人就在楼上,这一层听到的歌声要比楼下明显的清晰好多。娜塔莉毫不停留地动身向楼上。
月光抓不住她裸露的脚踝,风追随着她颤动着的白色睡裙。
可是歌声却突然消失了,空气里,光和风里,都找不到那么动听的声音了。娜塔莉暗叫了一声不好,加快脚步。
可是这一层也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走廊里阴影在角落里躲躲藏藏,风畅通无阻的流动着。
失落落的娜塔莉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不甘心的张望着走廊的两边,由近及远只有月光从明亮到昏暗,走廊的尽头却模糊一片。
可那里不会有人的啊,对吧?娜塔莉低下头自己问自己。
“阿嚏。”淡淡的寒意顺着娜塔莉的脚踝爬上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薄薄的一层睡裙,脚上一双拖鞋,根本就不怎么御寒。
又一次没有找到歌声的主人的娜塔莉一步步慢吞吞的向楼下走去。
她已经执着的找了两个星期了,可是歌声的主人却好像在和她捉迷藏,让她每一次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