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咕噜噜的行驶起来,唐子衿坐在马车里,顺着灵珊掀起来的窗帘看着马车外的行人和街景。路过自己金银楼的时候看了一眼,里面有不少的客人,看来,中秋宴接近之后,金银楼的生意果然好了不少。而这批客人,有大可能会是今后金银楼的主要客源。
半个时辰后,幽逸伯府到了。府门口停着不少的马车,三三两两的老爷夫人小姐们都下了车。马车便被拉着去了幽逸伯府后院专门的车马房去了。
灵珊暮雪下了车,又扶着唐子衿下车。这幽逸伯府的大门和御赐的唐府差不多大,想来里面的情况也差不太多。
迎客的,是幽逸伯世子梅旭和他的儿子梅筹。梅旭是梅氏的亲哥哥,看到妹夫一家人来,很是开心,派了梅筹引大伙进去。梅筹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也就十七八岁,为人老成,说话文绉绉的。
唐炎浩和两个儿子留在了外院,唐子衿等女眷跟着梅氏进了内院。幽逸伯府的内院果然很大,与唐府一样,是个园子,里面分布了不少院子。她们首先要去刘老太君住的福寿堂去请安,说白了就是报道,告诉寿星,闺女到了。
唐家女眷通报后被传唤进去,大厅里人不少,老老少少一堆女人,在那里闹哄哄的聊着天。唐子衿看了一眼这屋子里的摆设,终于知道梅氏那么低俗的眼光是遗传的谁了,这一屋子的金银玉器,比起唐府的勃然堂来,有过之无不及,俗的一塌糊涂,惨不忍睹。亏了还听到一个太太笑道:“老太君的眼光就是好,瞧瞧这一屋子的宝贝,多打眼呢。”这话也不知道是拍马屁还是讽刺。
刘老太君看到自己闺女进了门,也不搭理别人了,连忙招呼自己女儿上前来仔细瞧瞧。看到梅氏身后跟着的唐子琪,也笑呵呵的招呼过来,问:“这是四丫头吧,长高了,而且还越来越漂亮,将来肯定是个大美人!”这话本应该是别人说的,可这老太太估计是文化素质和气质底蕴实在是不高,于是迫不及待的夸起来。
唐子琪像是习惯了,而且很受用,稍微表示了一下羞怯之后,便欣然接受了,还拍马屁道:“外祖母也越来越精神了。”
梅氏也不介绍自己带来的其他女儿,只是依偎在母亲面前说话,倒是有眼尖的太太注意到了唐子衿,惊讶道:“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天仙?”随着这声惊叹,更多人看到了唐子衿。
唐子衿刚刚是站在背光处,所以不太显眼,现在受到人们关注之后,便走了出来,站在当地,嘴里含着一抹善意的微笑,屈膝向大伙行了个礼,道:“唐子衿见过老太君,各位太太。”声音空灵婉转,令人如沐春风。
站在亮光里的唐子衿,配着今日缥缈的月白色裙子,显得如梦如幻。各位太太的眼光合不住了,这么美的小姐,难得一见啊。
一位坐在客座首座的太太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抓着唐子衿的手,眼睛里似乎还有些湿润,声音带着唏嘘:“一晃十几年了,子衿,你和你娘长得很像。”看到唐子衿探寻的目光,那太太笑了笑,道:“我是齐王世子妃,与你母亲是闺中好友,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没想到,却走的那么早。”话说着,眼睛中的泪光便更加多了些。
唐子衿看着这位苏映雪生前的闺蜜,不像是作假,便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唐子琪发现自己刚刚还很受瞩目,现在风头都被唐子衿抢了去,不服气,轻蔑的哼了一声。齐王的品阶自然是比幽逸伯高了不止一个等级,世子妃将来也是要做王妃的,所以,她并不敢表现的太过分。梅氏也咬牙看着唐子衿,恨不得她立马消失,只是,看着齐王世子妃,是在是不敢放肆。
刘老太君就不那么审时度势了,仗着自己的年纪和寿星的身份,又是唐子衿名义上的外祖母,倚老卖老道:“见了长辈都不知道磕头,是个没规矩的。”
其实,按照规矩,唐子衿是要给老太君扣头的,只是唐子琪这个亲外孙女都只是屈膝,又怎么能怪别人?唐子衿正要说话,齐王世子妃却抢在她前面道:“是啊,按照道理,应该是长姐带头行礼的,只是,四小姐怎么喧宾夺主起来。”
老太君要还嘴,唐子衿却道:“本来是要扣头的,可是,我心里想着一件给老太君的礼物,这事反倒忘了。”又转身对身后站着的灵珊暮雪道:“将礼物拿出来,叫大伙看看。”
灵珊暮雪应了一声是,便托着两个托盘走到中间的空地上。唐子衿站起身来,将盖在托盘上的红绸打开,里面是两件衣裳和一副头面。灵珊将衣裳抖开,众人仔细看去,衣服的质量不错,是上好的云雪缎,只是颜色俗不可耐。头面是赤金的,看起来好像很贵,但是绝对比衣服更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唐子衿打的什么哑谜,这是送给老寿星的寿礼吗?看着不像啊,倒像是年轻姑娘的款式。
唐子衿笑着道:“这便是昨日夫人送给我要我今日必须穿的衣裳和头面,说是穿着这个才能不失体统。可是,这颜色实在是不适合我穿,又觉得四妹妹身上的颜色好看些,就没穿,好在亡母留下了些钱财给我,我也添置了一些衣物,这才不至于失礼。夫人的这两件衣服想来也是用心做的,子衿不穿可惜了,今日送来给老太君,老太君随手赏赐给下人吧。”
众人听了唐子衿的话,再看看那两件衣服和梅氏亲生闺女身上的衣服,都大摇其头,果然,亲生的和前妻生的,就是不一样。女孩子们最爱美了,却给人家这样的衣服,这不是糟践人吗?
齐王世子妃走上几步,看了看那衣服,道:“虽然是云雪缎的,但是颜色也太老气了些,如果今日子衿穿上,肯定难看的紧。梅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能把自己亲生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却命令嫡出的大女儿穿这样下人都不穿的款式?难道之前外界的流言都是真的?”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不由得都想起了外界梅氏虐待前夫人嫡女的事情。传言中,唐大小姐被打的奄奄一息,今日看到好端端的唐子衿都以为是流言是假的。可现在又有这么一出,显然,不是空穴来风,这梅氏,对待前夫人的嫡女的确不好。也多亏了这位大小姐得到了苏映雪的宝藏,否则,不穿这件衣服只怕就没有别的衣服穿了。
梅氏的脸都变了,站起身来,怒道:“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准备过这样的衣服给你?”虽然声音很大,可在座的都是有身份背景,摸爬滚打的人,自然能听出来梅氏语气中的心虚。不由得都小声议论起来。
刘老太君是个沉不住气的,看到女儿受人非议,重重的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顿时止住了那些议论的声音。可是,声音虽然没了,大家心里却是明白的很。都用鄙夷的眼神在看老太君和梅氏,捎带着看唐子琪的眼光都变了。只有唐子琼的眼神里透着兴奋的亮光。
正尴尬间,梅氏身旁的夏嬷嬷朝老太君道:“老太君,这拜寿的时辰到了吧。”
老太君这才算是找了个台阶,坐正姿势,道:“那就拜寿吧。”话音落了,就有人去外院请亲人来拜寿。
先是老太君的儿子们进来拜寿。老太君有两个儿子,长子梅旭,封为幽逸伯世子,送了寿礼,一座白玉观音。小儿子梅飞,也是个荫官,封了安定将军,手中有五千人的兵权,送的寿礼是一颗金子打造的桃子。等二人拜过寿,便是唯一的女儿,梅氏,和女婿唐炎浩拜寿,送的寿礼是一份礼单,也是金银宝石之类,老太君笑的合不拢嘴。孙子孙女拜过寿后,就轮到了外孙和外孙女。
唐子衿站起身,笑道:“实在是不巧,我这腿疾犯了,磕头是磕不成了,好歹还有寿礼可送,想来老太君宽和仁厚,是不会与我一个有腿伤的人计较的。”说完,叫灵珊去取寿礼。
唐炎浩没想到这么多人在这里,唐子衿竟然敢推说腿疼而不磕头,便呵斥:“什么腿伤,我怎不知,还不磕头?”
唐子衿转过身子,面向他,声音冷淡道:“十几年来父亲只见过女儿两面,怎会知道女儿有没有腿伤?这腿伤是在六岁那年,夫人忽然闯进雪魂院将我摁跪在钉板上留下的顽疾,只要稍稍不小心,双膝就会疼痛难耐,如万针同刺,痛苦不堪。”这话落了,在场的人们先是一静,接着就像炸开锅一样讨论起来,无不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梅氏也太恶毒了。”
“就是,六岁的孩子啊,碍着她什么了,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毒妇。”
“上不得台面。”
“我听说是唐大人默许了的。”
“什么呀,我看是合伙的。”
“这种父亲,十几年只见自己女儿两面,太凉薄了。”
听着这些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谴责,唐炎浩的面子上下不来,上前几步,大声道:“满嘴胡言乱语!”抬起手掌就要朝着唐子衿脸上打去,不少在场的夫人小姐都惊呼出声。可手还没有落下,就被暮雪拦了下来。
唐炎浩迅速转头看着暮雪,怒道:“放肆!”就要挣脱暮雪的手。可惜,暮雪看着弱不禁风的,手劲却大的很,像是铁钳一样,根本挣不脱,反而搞得自己很尴尬。
唐子衿看了唐炎浩一眼,道:“暮雪是我娘留给我护身的丫鬟,武功好的很。”说完,挥挥手,暮雪就放了唐炎浩。唐炎浩被暮雪抓过的地方疼的红肿起来,已经有了大片的淤青,可是碍于面子,唐炎浩并没有查看伤势。怒哼一声,两眼喷火的看着唐子衿。
唐子衿却不以为然,走到取东西回来的灵珊面前。将托盘中的小箱子打开,道:“这是我高价在神医洛春秋那里得到的一条冰蛇,据说,冰蛇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身体还没有凉透,用了这冰蛇,也能活过来。今日我便将此冰蛇送于老太君,作为寿礼,想来也不辱没了它。”这话落下,却使得更多的人惊呼出生,稍微有些见地的人,没有不知道洛春秋的,他是天下有名的神医,手中有不少的名药奇药,这冰蛇,就是其中之一。没想到,梅氏和唐炎浩这么对待人家唐家大小姐,人家却还是将这冰蛇送给了年过半百的老太君,这等于是送了一条命来啊,再没有比这更贵重的礼物了!
看了今日这样的情况,只怕,那流言还真的有七八分是真的。首先,唐炎浩梅氏夫妇对待前夫人的嫡女的确不好,其次,这位唐大小姐只怕是真的拿到了她娘亲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