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此次北征我能不能……”李长君不是人仙，更非地仙，但也想凑凑热闹。
赵松阳做了个不必再说的手势，肃容说道：“稳步提升修为，才是你的当务之急。我最多答应，等你修为足够的时候，再有类似之事，一定让你去，决不食言！”
其实李长君之所以想去，主要是出于好奇，另外也有些担心琴绮。当然他也明白，以自己的修为帮不上多少忙，反而有可能成为拖累。所以被赵松阳拒绝后，他也便做罢了。
回到小阁楼，燕无咎已经离去，说是他师父闻道生相招。李长君也不管他，只跟双琴说了松南小筑内发生之事。
琴绮讶道：“通玄剑宗和八音门实力相当，我们也只派出一百地仙、一千两百人仙，为何蓬莱山会要求你们派出如此多战力？”
李长君道：“恐怕八音门也是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才能取得这样的结果。”
“很可能是这样。”琴绮点头道。
琴华音美目连闪，忽道：“华音以为，蓬莱山所以狮口大开，无非三种原因。第一，北原形势已到了相当恶劣的地步，不出重兵难以收拾局面；第二个原因则是第一个原因的衍生，因为逆道势大，所以连蓬莱山也没有足够的信心战而胜之，此种心态下，当然会寻求更多助力，并且越多越好；至于第三个原因，可能形势并非不可收拾，但蓬莱山想借全洲仙门之力，一举铲除逆道，重新取得北原的绝对控制权。”
琴绮迟疑说道：“我倒觉得……第三种可能性最大。重新控制北原，不一直是蓬莱山的期望吗？此次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还有第四种可能……”李长君双目如电，沉声说道，“驱狼吞虎，坐收渔利！”
双琴都不解其意，只亮着眼睛静待他分解。
李长君道：“我的意思是，可能对蓬莱山而言，北原逆道固然是猛虎，但蓬莱洲各大仙门未尝不是狼群。猛虎的威胁来自正面，乃是外患；狼群的威胁则在背后，乃是内忧。与其腹背受敌，不如想方设法使虎狼相斗，以成两败俱伤之局。然后，内忧外患尽皆消除，蓬莱山便可进占北原，又可继续主宰蓬莱洲。换言之，虎狼去，渔翁利！”
双琴听完，俱是心头巨震，思路急转。
琴华音道：“可蓬莱山主宰此洲的时间极为久远，根深蒂固，其地位一直未曾动摇，何须多此一举，徒惹同道怀疑呢？”语气却是不敢肯定。
琴绮抱臂后仰，靠住椅背，思忖道：“蓬莱山主宰正道的确年深日久，但要说稳固则未必。自从逆道势弱以来，蓬莱洲正道休养生息已久，仙、神、妖天才迭出，各种仙道势力如雨后春笋，一派兴盛气象。小门小派不必说，就算像八音门、通玄剑宗这样传承万年的大门大派，也是比比皆是。其中尤以三院五宗最为强盛，那就是东部的风雷院、苍龙院和万岛宗，南部的赤海院、紫气纯阳宗，西部的太虚宗、八荒宗和古神宗。
其中，风雷院、赤海院、紫气纯阳宗、太虚宗属于仙人一脉，苍龙院、万岛宗属于妖仙一脉，而八荒宗、古神宗则属于神灵一脉。这三院五宗任何一家都无法和蓬莱山抗衡，但几家联合起来，实力却已非蓬莱山所能比况。且每千年一次击退北原逆道，这几家出力最大。无论从实力还是声望来说，都直追蓬莱山。如果方才小君所料不错，那么蓬莱山张开的狮口，真正对准的目标应该就是这八家了。”
在琴绮说话的时候，燕无咎去而复返，悄悄落座。此时见琴绮话已说完，便叹口气，郁闷言道：“老家伙又发神经了，非要参予北征，怎么劝都不听！还命我随行，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小师叔祖你说，老哥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师父？”言罢垂头丧气，一副失望透顶的表情。
琴华音天真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李长君也是惊异莫名，忙道：“老哥实在不愿的话，要不我去找大师兄说说？”
燕无咎抬头问道：“哪个大师兄？”
“呃……就是宗主。”李长君回道。
燕无咎此刻没有心意细想，闻言又叹口气，幽幽说道：“算了，肯定没用！就算有用，我也不能真撇下那老家伙不管。要他一个人去送死，我可做不到……呸呸，绮师妹，你看我这张臭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自觉言语有失，怕琴绮误会，急忙道歉。
琴绮却是开心一笑，道：“那可真好！燕师兄也去，我倒不怕没人照应了。燕师兄，到时候我可就拜托你喽！”言下还不忘送上一个颇为娇媚的眼神。
燕无咎最吃不消这个，顿时一呆，很快就笑逐颜开，拍胸脯保证会好好保护琴绮，看样子竟像极了一位大哥。
琴绮吃吃笑着，眼神却是飘向李长君，似乎在说：“你看，搞定了！”
她这模样，把李长君和琴华音俱是逗得暗笑。偏偏燕无咎毫无所觉，犹在为自己的男子气概自豪。
原来应该沉重不堪的气氛，此后已变得轻松起来。四人谈笑无忌，时间自是过得飞快。
到下午时分，琴绮起身告辞，李长君等三人将她送出很远，一直到看不见她的遁光为止。琴华音最舍不得她，途中数度几欲落泪，又说要随她同往。好在有李长君在一旁宽解，燕无咎故作戏谑，这才勉强没有失约，留了下来。
见琴华音如此，李长君心里不知为何，居然对琴绮生起愧疚之意。但最终还是不愿琴华音回去冒险，只得郑重拜托燕无咎，将来好生照看琴绮，万勿使她涉险。燕无咎自是满口答应。
到黄昏，燕无咎离去。小阁楼内，只剩下李长君和琴华音两人，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起来。
“那个……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李长君还未完全辟谷，到了这个时辰已开始觉得腹中饥饿。他当然知道琴华音无须进食，可光自己吃总是不好意思的。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琴华音起先轻轻摇头，见李长君微露失望之色，却又柔声问道：“吃什么？”
李长君咧嘴笑道：“我打小就在山野间生活，要说最拿手的，自然还是烤野味。要不我去抓两只肥兔肥鸡，给你尝鲜？”
琴华音点点头，忽又摇摇头，抱歉道：“我不想吃肥兔肥鸡……要不，换成烤竹笋吧？我进来时，看到外面的春笋长得好看，味道想必也好的。”
李长君一竖大拇指，赞道：“果然是行家！春笋烤来嫩滑爽脆，喷香无比，最是好吃！”说完一溜烟跑到外面，找春笋去了。
琴华音抿嘴轻笑，也跟着款款走到院中。看到那数十株梧桐，便踱到树下，静静观赏起来，不时侧身望向竹林中的李长君。
出神的琴华音不由心绪萌动，浅浅吟道：
“云是天香香满心，
琴非草木岂无音？
人间多少繁华夜，
惟有春风不凋零！”
此时犹是春天，花香四溢，竹叶沙沙，流水静谧，斜阳如羞。不远处的云海，正像抹上了胭脂的积雪，红里透白，甜柔之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