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狄帆却问洛峰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洛峰以孝顺母亲、兄弟情义和保护老城平安之类的话给圆上了。众人大感疑惑,知道狄帆经常装神弄鬼,糊弄人,却不知他的真实意图,就只管着他们自己大吃大喝。特别是张顺子和杨五郎,吃的最香。由于香香在场,小六子还是比较规矩的。
不过宁氏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便问:“狄大少爷,是不是我家峰儿犯事了呀?如果是,你得好好教训他才是,可不能让外人说我们洛家的闲话啊。”
狄帆很自然的说:“伯母啊,洛大哥很有本事,刚才当着众人问他,是想看洛大哥临时应变的能力,怕他升官了,忘记自己的根本,做出傻事来。伯母还不知道吧,今天之所以在您老这里吃饭,是因为洛大哥明天要到安远节度使那里当值了。在众兄弟里,除了小六子,大山是最小的。众位哥哥信得过我,才拿我当大哥。现在洛大哥有出息,有前途了,我们都替他高兴。”众人虽不明白狄帆的意思,却都点头称是,也包括洛峰本人,谁让狄帆随时随地都会骗人呢。
宁氏虽说没听洛峰说起,但是自认为自己的儿子既孝顺又有些能耐,能去安远节度使那边当差,当然高兴。宁氏没多想,也信得过狄帆等人,便说:“峰儿,你看看啊,这是大好事,怎么也不早告诉母亲呢?”
宁氏接着又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老婆子高兴,敬大家这一杯酒,我替峰儿谢谢各位对他的帮助。”
众人都喝了,也劝宁氏随意喝一点就好。宁氏哪里肯,一饮而尽。宁氏深知这些人既不拘于礼又很是豪爽,而她的思想也开放,只要儿子认定的事,她都很是支持的。所以母子二人感情甚好,煞羡旁人!不过,洛峰一脑子雾水,不知道狄帆是唱的哪一出,便只管喝酒,时而替母亲举杯,时而邀众人干杯。
在洛宅里,气氛很好,大家都开心。虽说众人都是听狄帆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确实不知道狄帆的真正目的。再有一会儿,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或自行走路,或有仆人扶着,都向着钱家庄走去。
一路上,香香一直追问狄帆,洛峰为什么就升迁了,而大家都不知道,一定让狄帆给个说法。狄帆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小六子却对她说了些“老大向来骗人不留痕迹”之类的话,可香香还是一直缠着狄帆。
不多时,众人都到了钱家庄。此时另两位史官、昆仑派六人、崆峒四煞、峨眉派的宋乔锡等人也都到了。这便是在去洛宅之前,狄帆吩咐张顺子去请来的。经询问,得知金昭月已在后院了,张顺子和杨五郎先去找金昭月了。众人稍加寒暄就进了钱家庄,不在话下。
这里分为东、南、西、北四座舞台,座位设在中心,排场既不华丽又不俗气,爱看什么爱听什么,都任凭个人爱好自选。这都是前一天晚上,狄帆让杨五郎协助钱万贯事先准备好了的。
东面是南唐的史官,讲唐僧取经的传说故事,如石破天惊、大闹天宫和困囚五行山等;南面是楚国的史官,说三国英雄人物,如:乱世奸雄曹操、爱哭的刘备、义薄云天的关羽、建安七子等;西面是有些醉意的王从容,主要讲历史故事、传奇人物和神话传说;而北面便是钱家庄里自有的娱乐,如目连戏、皮影戏、辰河戏等。
众人很是欢悦,或多聚在北,或多聚在东,或多聚在南:洛峰照顾母亲宁氏有说有笑,余多欢笑得伺候他的夫人,白良和戚蓝儿一起,小六子和香香一起,张顺子、杨五郎、金昭月三人一起,众人开怀畅饮,不亦乐乎。唯独狄帆和钟玉雪一起坐在西面。
正当众人高兴之时,狄帆悄悄请洛峰去了厅堂。狄帆坐着,洛峰站着。狄帆喝了口茶,对洛峰说:“洛大哥是不是该跟我说些什么了?”
洛峰吃了一惊,说:“不知大哥所问何事?”
狄帆很平静,说:“十八年前,有一位卫队长护着中恒国的公主,逃过了那场劫难。我想那位卫队长应该是你的父亲吧?”
“人都说大哥最聪明,这骗人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真是……佩服!”话音刚落,洛峰就握紧了朴刀。
狄帆从后边拿出两只官制的长筒靴,说:“这是从你在县衙的房间找到的,不知现在你可想起些什么了没?”在昨夜,张顺子再次离开何中堂后,却是做了这件事。
洛峰很惊讶,却说:“一只太大,一只太小,一看就知不是我的,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是啊,我也很纳闷,既然是穿着去了杀高昌觉的,事后本该扔掉,为什么还留着?”
“大哥凭什么说我是穿着这两只靴子去杀的小高赖子?”
“那就是说洛大哥承认是你杀了高昌觉喽?”
见洛峰哑口无言,狄帆说:“我已经让顺子哥拿着这两只靴子与案几上的脚印和小高赖子胸前的脚印比对过了,完全吻合。还有,这只小靴子上还有渗进去的酒质的味道。这足以证明这两只靴子在天字末号房里出现过。”
“送王从容去迎宾楼的当晚,我让顺子哥在离开天字末号房时,在房内撒下厚厚的香灰。这两只靴子底下的香灰就是佐证。我想洛大哥去迎宾楼是为了杀王从容灭口。可是你一见没人,便为人中计,就匆忙出去了。当你换下衣物,准备销毁证据的时候,却遇到小六子疾呼,催促你去何中堂。洛大哥当时心中应该很慌,也没来得及毁了衣物和靴子,便换了行头就走了。且听小六子说,你当时身上有一股香灰的气味。正等你们出了县衙,顺子哥就进去拿来了这两只靴子。”
洛峰仍然沉默不语。狄帆说:“前晌的时候,我已经查看过县衙里的文案,你的档案一点也没有,这是为什么?听王从容说过,中恒国经历了那场劫难,一个月后,有关中恒国的文献档案都被销毁了。我想洛大哥该说点什么吧?”
洛峰终于开口了,说:“不错,小高赖子是我杀的。不知大哥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狄帆说:“我们都是兄弟啊。在老城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信任大家。洛大哥曾说小高赖子的死亡时间是二更到三更之间,可是你别忘了,压在他身上的架子是有装满湿土的花盆的,而湿土撒在小高赖子的身上。这会影响我们对他的死亡时间的推断的,这个洛大哥不会不知道吧?”
“就凭这个?”
“在我们兄弟当中,只有牛二爷和洛大哥是用兵器的好手。二爷多用刀,洛大哥是用剑的好手。为什么伤口的事儿却从二爷的嘴里说出来,而不是你?”
“原来一开始的时候,大哥就怀疑我了。”
“后来王从容说有关中恒国的文档都被销毁时,我也一早知道县衙里一直就没有洛大哥的档案。我想洛大哥去杀王从容也是这个原因吧?”
洛峰加重了语气,说:“不错,都是我做下的。大哥就是大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说完,他就把朴刀提向胸前。
狄帆还是心平气静,说:“不必以声音大来压人嘛,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多年的兄弟,即便不考虑这一层,你母亲就在后院,洛大哥想让她老人家知道吗?”
狄帆见洛峰慢慢平静了许多,接着说:“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洛大哥事先知不知道吴掌柜遇害的事;第二,你是在替何人顶罪?”
洛峰提起朴刀,指着狄帆,却说:“只要大哥放过我这一回,在江湖上,我保证不再现身!”
洛峰说话的语气依旧强烈。当狄帆正要说时,戚蓝儿和钟玉雪冲了进来,急忙阻拦。
戚蓝儿的声音更大,说:“洛大哥,你疯了,他不仅是我的大哥,也是你的大哥!你胆敢拿刀对着他,是为不义;你们都是为余县令分忧,替衙门办事之人,是为不忠;要是惊着伯母,是为不孝;按年龄辈分,你还是我大哥尊重的洛大哥啊,是为不仁。你不能做出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来!”原来在狄帆离开时,戚蓝儿和钟玉雪早已注意到狄帆有离开之意,遂二人就跟着来了。
洛峰还是个义气和孝心并重之人,听说至此,朴刀早已落地,双膝着地,对狄帆说:“大哥,我一直很敬佩您,只是我有我不得已的原因。至于吴掌柜的死,我也是听县衙里说起才知道的。”
见狄帆没有说话,洛峰又接着说:“希望大哥看在多年的兄弟情分上,能替我照顾好母亲。”说完,洛峰连磕三个响头,眼泪出了眼眶,直流下来。戚蓝儿和钟玉雪见了这般情形,心里放松了许多。
狄帆也知道洛峰义气深重,也没再多问,只说:“洛大哥起来吧。之所以单独找你,没有叫余县令他们来,主要是为了伯母。不管谁犯了多大的错,孝道没错。一会儿,你要个借口,把伯母领出来,希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洛峰拜谢,说:“大哥,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事情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我之所以为人卖命,其实是为了……”话说到此,洛峰口里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来,就倒下了。狄帆忙叫来何师我,其余的人也就都来了厅堂。宁氏见儿子如此,极度痛心,也昏过去了。
洛峰忙说:“快,何兄弟,先救我母亲,救母亲要紧。”可是他的嘴里一直流着鲜血,自知已经没法救了。一帮兄弟都围着洛峰,谁都不愿看到如此场面。香香伏倒在地,更是痛哭欲绝。
洛峰凑近狄帆,说:“大哥,其实我是为了……”话未说完,他已经昏死过去。
狄帆让牛忠权护住洛峰的心脉,只说:“何师我,快点救起伯母!”不过洛峰已死,牛忠权就起身了。
正当此时,庄门外传来一女子的话:“听闻老城有位四不像,原来在此。”
狄帆等人回头看时,竟是一行五人,四男一女,女子为首,四名男子毕恭毕敬地跟着。听这声音,狄帆很是熟悉一般,但见其人,亦有面熟之感,再细看时,却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