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是二月末,天气还未回暖,仍处于寒天之中,整个世界都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柳树上挂满了银条,草坪也披上了银装.冬雾弥漫.雾散之后,立即出现了一幅美景.那松树的针叶上凝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像是一树洁白的秋菊.微几拂过,那些树木纷纷摇晃着肢体呼啦啦的作响.大雪纷飞人们好象来到了一个幽雅恬静的境界,来到了一个晶莹透剔的童话般的世界。松的那清香,白雪的那冰香,给人一种凉莹莹的抚慰。一切都在过滤,一切都在升华,连世人的心灵也在净化,变得纯洁而又美好。黄昏的雪,深切切的,好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还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般的裸露感。雪花形态万千、晶莹透亮,好象出征的战士,披着银色的盔甲,又像是一片片白色的战帆在远航……雪中的景色壮丽无比,天地之间浑然一色,只能看见一片银色,好象整个世界都是用银子来装饰而成的。雪后,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丰年的喜人景象。
一个寒冬的傍晚,灰暗的天空中,大雪夹着呼呼吼叫的北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把大街小巷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银白世界。
眼看着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地隐去,黄昏在松涛和海风中悄悄地降落下来。广阔的天幕上出现了最初的几颗星星,树木间晃动着飒飒飞翔的蝙蝠的黑影。
夕阳似乎陡然从地平线上断裂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对面山口上,只残留着一条血红。
大清国崇德八年,公元一□三年,大清开国之君清太宗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崩于盛京皇宫清宁宫,享年四十四岁。这位清朝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后,自崇德元年以来身体一直不好,终于在崇德八年,清朝入定中原前一年溘然长辞。清太宗皇太极命礼部拟旨,哲哲谥曰孝端文皇后。
哲哲自崇德七年(即娜木钟早产之际)入冬就开始患上风寒,日复一日的缠绵病榻,拖到崇德八年二月十五,她走完了这精彩的一生。从有着明艳笑容的科尔沁明珠到情窦初开的四贝勒侧福晋,哲哲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期望陷入女人之间的宠爱争夺战,从志得意满体贴贤惠的大福晋到权利在握深沉内敛的天聪汗大妃,哲哲为了科尔沁的未来为了自身的荣耀成为一个端庄贤淑的女人,然而一切都坠落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命中无子,命中无子啊!哲哲长叹一口气,若不是命中无子,她不会让年轻靓丽肖似自己的侄女嫁给丈夫,还得大度容人。“善妒”这简直是对一个女人最恶毒的罪名。大妃不能善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美貌如花的侄女,她还要祈祷着侄女生下带着科尔沁血脉的皇嗣。这还不是最狠的。她看着丈夫宠爱上另一个女人,与丈夫分享他和宸妃之间的爱情,心心相印,看着其他女人为皇太极生儿育女。她恨得眼泪和鲜血一起吞下肚子,只能在黑夜里埋怨自己,在白天笑意盈盈,对这些女人关怀忍让。
大宫女珍哥在一边嘤嘤低泣。哲哲面色蜡黄,眼神黯淡无光,双鬓染了霜,看上去形容枯槁,她咳嗽几声,费力的开口道:“珍哥,去请皇上吧。就说,我想见他最后一面。”说完,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娘娘,你醒了么?”珍哥扑到床边,哽咽道:“娘娘,你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奴才这就去找皇上来。您先歇一会儿,啊。”珍哥说话很轻,像是怕惊到重病的主子。
闭上眼,哲哲伸出一只枯黄的手,费劲的挥了挥,道:“去吧。叫宸妃和庄妃也来。我们姑侄怕是再也见不到啦。”
珍哥咬着唇,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哭声,过了一会子才道:“奴才遵命。”说完,迅速的跑出房间,在门外捂着嘴巴低泣起来。待情绪稳定了些,方疾步出宫,找人慢一刻通知庄妃和宸妃,自己亲自去找皇上。
由于皇后将要去世时传唤宸妃,皇帝特下旨让宸妃出了宫殿,宸妃上身一件月白色绣绿梅的小袄,下面是一条藕色罗裙,外面披了件白色斗篷,看上去清新雅致。她穿的是家常的汉裙,一听见清宁宫的传话,连衣服都没换就出来了。
庄妃今早才被珍哥和苏茉尔一起劝回永福宫,谁知不过晌午时分,哲哲那里便来了人,说皇后要见自己最后一面,她心里一惊,便立刻穿了衣服往清宁宫赶去。在门口正遇上迤逦而行的姐姐宸妃,大玉儿停下来,行礼道:“给姐姐请安。”
庄妃还是一件束腰的浅黄色袍子,外面罩紫色斗篷,头发只挽了个小两把,戴了两朵蓝色的珠花,显然也是急匆匆赶来的。她抬了眼,见宸妃脸色脂粉皆无,满头青丝只用了根翡翠兰花簪子挽起。
庄妃最近忙着管理宫务和照顾哲哲,□乏术,劳累异常,偏她是个要强的,一直撑着,想着等姑姑痊愈就好,如此一来,硬是把自己熬得眼眶深陷,衣带渐宽,
皇后病重,整个清宁宫都笼罩在一层浓厚的悲伤里,宫人们小心翼翼,就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到底是皇后的地盘上,宫女待宸妃和庄妃没有失去礼数,悄悄的上来奉茶,又静静的退下去。宸妃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只用帕子捧着茶杯在唇边做了个样子,便放下不再动。庄妃怔怔坐着,不知在想什么。门外种了一片梅林,皇太极在哲哲的窗外望着一树梅花出神后,哲哲便命人在那里栽种了几十棵梅树,到现在已经成林子。庄妃细细的瞧了会儿,突然转头对宸妃道:“姐姐知道那片梅林是怎么来的吗?”
听见庄妃想说故事的样子,宸妃只淡淡道:“不知。”也没有兴趣知道。
可是庄妃不懂宸妃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呀,或许她懂,但她还是要说。大玉儿用深情的言语诉说了这段往事。苏茉尔感动得热泪盈眶。
宸妃却是毫无所觉,脸上无波无澜,仿佛不曾听见。而且,她不想对此事做任何评价。
内室里,哲哲拉着庄妃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水来,她缓缓道:“玉儿,是姑姑对不起你。姑姑不该让你嫁给皇上,是姑姑害得你这样的啊。你还那么年轻。”
“不是。姑姑,你对玉儿是最好的,玉儿没有后悔嫁给皇上。”庄妃拉住哲哲的手,摩挲着上面起皱的皮肤,违心道。
哲哲的眼里泛起清亮的光芒,她似乎好了些,说话的声音也高了:“玉儿不必骗我。姑姑为你做了最后一件事情,希望这事是对你有利的。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把生命耗在这寂寞的深宫里。姑姑要走啦,你要好好的。可别再这么与世无争的,要知道,我们女人的幸福都是靠挣来的啊。”提着一口气,说完最后的心事,哲哲便软到下去,双眼也慢慢阖上。
“姑姑。”庄妃凄厉的大声喊道。
守在一旁的德公公声喊道:“皇后崩了。”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人生就是一场戏,哲哲的戏落幕了,新的戏才开始。
皇太极对哲哲还是不错的,虽然恼怒于她,但还是为为她举行了盛大的丧礼,自己却没有像乾隆那样为孝贤皇后服缟素十二日。皇太极在哲哲死前,和她谈了什么话,没有人知道。安清猜想肯定是哲哲说了什么惹怒了皇太极。皇后的丧礼就这么过了,皇太极也只做做表面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