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台街到南台街坐马车要小半个时辰,凌素雅、玉香、玉沙三人在西台街一家不显眼的成衣铺换了一身装扮,这才雇了一辆马车,穿街走巷地来到了繁华的南台街。
“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同凌素雅坐在马车中的玉沙问道。
凌素雅想了一下说:“这南台街上最大药铺是哪家?”
玉沙回道:“是街中的药仙居,大户人家买药几乎都会去药仙居,他们家不但药类齐全,而且有时还会免费给穷人看病,在皇城的信誉和口碑都极好。”
凌素雅吩咐赶车的玉香说:“那我们就去药仙居,待会到了之后将我们的马车停在暗处,然后你们悄悄打听一下,这两天永宁侯府有没有人去抓药?如果有,最好从抓药的伙计那里套到药方。”
“是!”玉香稍微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很快,玉香就将马车停在了离药仙居不远的一个巷子口,她负责留下保护凌素雅,而玉沙负责去药仙居探消息。
凌素雅一身儒雅公子装扮,面如冠玉、眼似春湖,气质超然脱俗,而她身后的玉香深蓝劲装,墨发束冠,气质冷然。这样两个翩翩少年郎走在繁华热闹的南台街大道上,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含羞带怯的芳华少女们,眼睛都黏在了她们身上。
逛街一直都不是凌素雅的爱好,在以前她更喜欢网购,也喜欢让朋友给她代买。比如有好友出国,无论到哪个国家,回国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箱子的东西是全部属于她的。可惜,在出门要坐轿,出远门要坐马车的古代,要想买到称心如意的东西,或者想要知道某些消息,就要亲力亲为。
如果说来到古代让她最感欣慰的,恐怕就是这一身好相貌和才十三岁的青春正年少。所以,她很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路上行人对她容貌露出的痴迷、羡慕、嫉妒、探究等等目光。
突然,一匹通身雪白,并在凌素雅看来十分具有灵性的宝马,走到了她的面前停下。
马儿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就这样静静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凌素雅,它的鼻子呼出均匀的气体,拂过凌素雅的脸庞和脖颈,痒痒的,却让凌素雅感到很舒服。
凌素雅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匹马看起来很温顺,但从它光滑柔亮的毛发、优美匀称的体型、健壮有力的四肢和隐隐对过往行人露出的高傲姿态上看来,这还是一匹很有个性的烈马,更甚者它可能就是马中的贵族,天生具有王者风范。
“真是好马!”凌素雅出口称赞,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这匹白马的头。没想到,白马居然亲昵地蹭蹭她的手,还发出一声舒服的响鼻。
凌素雅光顾着感叹眼前的白马,根本没发现马的主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玉香低声在凌素雅耳边叫了一声“公子”,提醒看马痴迷的小姐,她再继续和这匹马“纠缠”下去,恐怕很快她们就会成为这条街的焦点,谁让马的主人太有存在感了。
凌素雅被玉香拉回了沉迷的神志,稍转目光就看到一位英挺非凡的男子。只见他头戴白玉金冠,脸如刀雕斧刻般五官分明,剑眉星目,悬胆直鼻,嘴唇微抿,似是显示他心中的不悦。身穿金线银丝绣制的深蓝色精美锦袍,棕色兽皮腰带上镶嵌着一颗碧绿色的宝石,腰间还悬挂着一块价值连城的黄色麒麟玉佩。
这个男人样貌是出色俊美,但他散发出的堪如北极寒冷的独有气息,让凌素雅快速打量他之后,低下了双眸。这个男人不好惹,早走为妙。
“玉香,我们走!”凌素雅绕开了白马和这个男人,抬步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等一下!”
冷冷的三个字就像能穿透人血肉脊骨一样,重重地钻进凌素雅的耳朵里。
“有事?”凌素雅站定双脚,一脸淡然地看着那个出口喊住她的男人。
“无事,你走吧!”语气依然冷肃无波。
凌素雅不想在大街上和别人有任何纠缠,尤其是像眼前这位高贵而又危险的男子。所以,面对对方不好的语气,她也没在乎,和玉香照旧往前走去,遇到感兴趣的店铺,也会进去观赏一番。
中午时分,凌素雅和玉香在药仙居对面的福仙楼要了一个雅间,点上几盘福仙楼的招牌菜,要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两人很是悠闲地等着玉沙。
“笃笃!”玉沙敲了两下门,听到房内凌素雅让她进来的声音后,提着一个小药包走了进来。
“事情查得怎么样?”凌素雅有些担心地问。她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心存疑虑。
玉沙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小姐料想的没错,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有永宁侯府的人去药仙居拿药,他们虽没说拿的药是给谁吃的,但我从抓药的伙计那里得到了药方,其中两张药方是用于调理女性身体的,另外有一张用得最多的药方是治疗脾胃不和的,那个伙计还无意中透露出这张药方是太医给赵小姐开的,所以我让药房伙计抓了同样的药。”
凌素雅从玉沙打开的药包里,仔细查看了一下,里面有白芍药、黄连、车前子等几味治疗胀满的药。如果永宁侯府的那位赵小姐只是小小的脾胃不和,不可能突然发病死去。看来,这中间另有隐情。
凌素雅左手捻着桌上打开的药草,喝了一口右手端着的清茶,对两个丫鬟说:“我总觉得这位永宁侯府的赵小姐死得很蹊跷,今天下午我们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去哪里碰运气?”玉沙虽跟着凌素雅还不到一天,但她深藏的好奇心早就被挖出来了。
凌素雅放下茶杯,嘴巴轻咂了一下说:“永宁侯府!”
*☆*※*
北固国上至王孙贵族,下至三教九流,都知道他们最铁血无情,也是最英勇无敌的神秘不败战神王爷钟离烨琛有一匹宝驹名唤黑骥,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匹跟随钟离烨琛多年的黑骥是一匹白马。
南台街福仙楼对面的万宝斋后院里,钟离烨琛坐在大理石雕刻的石凳上,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爱马,直到晚霞洒满了整个庭院。
“主子,无影回来了。”一身黑色劲装的无情走到钟离烨琛跟前说道。
无情话音刚落,无影就一个腾挪,笑嘻嘻地来到了两人面前。
“如何?”钟离烨琛惜字如金地问道。
无影嬉皮笑脸地说道:“主子,这凌家小姐真是太有趣了,她——”无影正打算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却被自家主子轻飘来的一瞪,马上收敛起来,开始正正经经地回话。
“属下跟踪凌家小姐的时候,发现不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武功高超,就连暗中也有四个绝顶高手在保护她。不过,属下还是探听到,她在调查永宁侯府刚刚死去的赵小姐。她的丫鬟先是从药仙居一个不起眼的伙计那里套到了赵小姐治病的药方,然后午饭之后,三人又偷偷化装成乞丐到了永宁侯府附近,从几个常在永宁侯府讨饭的小乞丐那里得到不少不起眼的消息,像永宁侯府哪位主子最爱吃肉,哪个丫鬟和小厮私奔了,大厨房里谁心肠最好等。凌小姐说‘越是不起眼的消息可能最重要,越是不打眼的小人物可能最关键。不要小看一只蚂蚁,有时狮子都可能是它咬死的’,她们——”
“她是这样说的?”钟离烨琛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凌素雅竟然有这番见地和谋略。
被打断的无影点点头,继续说道:“她的确是这样说的,而且后边发生的事情好像印证了她这句话。她们主仆和真正的乞丐一起去永宁侯府的后门等待剩菜剩饭的施舍,然后发现永宁侯府厨房的采买婆子有些奇怪,她神色有些慌张地走出永宁侯府后门,然后到一处荒地,将怀里的一个油脂包取了出来,埋进了荒地。等这个婆子一走,凌小姐挖出纸包发现,里面是快要馊掉的最普通的素炒青菜。不过,凌小姐检查一番发现,这些青菜竟然是章柳苗。她的丫鬟说在乡下很多人都会吃这章柳苗,应该不会有问题,但凌小姐却说,章柳苗长成之后是白色,就会是一道美味食材,但赤色和黄色的却是有毒的,而且赤色和黄色的苗和白色的是一样的。这包被扔掉的很可能有毒,她们用银针一试,银针变黑了。”
无影喘了一口气,看着主子很有兴味的样子,更加卖力地说道:“再后来,她们三个又换回了男子装扮,然后给了原来那几个小乞丐一些钱,让他们去打探永宁侯府这位厨房采买婆子的一切出外消息。结果发现,这个婆子经常去买菜的地方,郑家的采买婆子也常去,有一次被一个小乞丐看到她们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手里还有一把青绿的菜苗。于是,凌小姐觉得赵小姐之死可能和郑家脱不开关系,但她没有继续查下去,还笑着说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足够了吗?”钟离烨琛听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的黑骥,然后站起来,走到黑骥面前,用手一下下抚摸着它的鬃毛,有些不舍地说道:“这就是你选择的新主人?的确不错!”
无情在一旁问道:“主子,真要送走黑骥吗?它不但是您的坐骑,也是和您出生入死多年的伙伴。”无情还想说:它还是您最信任的伙伴。
钟离烨琛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我要送走它,是它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异心者,不可留!”
无影见气氛变得压抑、冷酷起来,咽了一下唾沫,声音不似刚才那样兴奋:“主子,还有一件事,凌小姐在回去的时候,碰到了苏王世子钟离照、镇西将军府的司马瑾和连国公府的连云寒,属下觉得这三人都识破了凌小姐的身份,他们应该都认出了凌小姐身边那个叫玉香的丫鬟,她就是当日西台街吩咐下人葬马、葬书的那个人。不过,凌小姐没理他们的故意搭讪,很快上了马车就走了。”
“哦?”钟离烨琛眼神变得愈加冰冷起来。
无情、无影看到此刻钟离烨琛的肃杀神情,后背划过一丝丝冷意,但不知道这次主子心情不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