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躺在床上,耳边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响声,眼睛看着窗缝里飘进来的新年第一场雪花,凌素雅想起了北宋诗人王安石的一首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新年,新的开始,凌素雅再次满怀信心,要好好活在这个时代,幸福地、自由地活着。
“小姐,药煎好了!”玉枕端来一碗黑色浓汁的汤药,药碗旁边的小碟子里有两枚蜜饯。
凌素雅郁闷地说:“最讨厌喝这种苦药,如果是小药片我还可以忍受,没想到以前从没生过病,来到这里一个小感冒就能把我击倒!”
玉荷从凌国公府的后花园折了几支红梅过来,她听玉枕说,小姐最爱的就是梅花,尤其喜爱红梅,记在心里的玉荷,总是会到后花园看看那几株红梅开的如何。小姐的院子虽叫“怜梅院”,但是一株梅花也没有。
凌素雅捏着鼻子,一口饮完苦药,吃了蜜饯,这才有时间欣赏玉荷折来的红梅,的确孤清高洁,就像十三岁之前的凌素雅一样。她虽然不讨厌梅花,但就如同喜爱其他漂亮的花卉一样,并不特别热衷,事实上唯有蝴蝶兰才是她的最爱。
“小姐,两位老夫人和大老爷、大夫人、公主夫人,还有府中的其他长辈,都说您身体不便,就不用给他们请安了,府中其他的宴席等活动,小姐也不用参加,只需静养身体便是。”玉沙一大早就奉命去郭老夫人和孙老夫人那里请罪,说凌素雅身体不好,恐怕没办法起床给家中长辈拜年了。
两位老夫人还算宽厚,没有硬逼着凌素雅去一个个院子里拜年,但也变相禁了她的足。
休养了三四天,凌素雅的身体全好了,她主动去祠堂给祖宗上香,也乖乖地去给府里的长辈请安。这些日子她渐渐想明白很多道理,这里不是文化开明、人人平等的现代,她不能像以前那样和长辈没大没小犹如朋友一样相处,也不能直着性子和皇家硬碰硬,这里是封建皇权至上的古代,杀一个人或者毁灭一个家族可以使用霸权主义,她唯有更小心才能保全想要保全的人。
所以,想通了这些之后,凌素雅行事作风突然变得极为低调,而在外人眼里,这个几次三番惹事的凌家小姐终于怕了,也是,一个从山野中成长起来的小女孩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可能连水纹都荡漾不起来。
秦嬷嬷自从凌素雅好了之后,又开始每天严厉教导她,一点儿也没有凌素雅生病有她的一份“功劳”,而觉得不好意思。
凌素雅没再和秦嬷嬷对着干,而是顺着她,练习刺绣也更加用心。凌素雅并不是屈服于秦嬷嬷的淫威,而是想要趁此机会修心养性。自从莫名穿越到这里,她就有些浮躁,作为现代人的那种优越感以及孤独感紧紧地揪扯着她的心脏,让她因此做下不少冲动的事情。
现在,她必须要做对的事情,就像她作为新闻记者时那样充满正义和热情,绝不能浪费上天让她重活一世的优待。
有了这种觉悟的凌素雅做起事情来更专注,所以在这种热血沸腾与内心淡定的双重影响之下,她的女红一日千里,仅用半个月就让秦嬷嬷无话可说。
等到凌国公府的两位老夫人和云清公主等人,检验凌素雅跟着秦嬷嬷学习的成果时,各个都感叹不已,她的身上再也没有那种隐隐散发的嚣张狂妄和高傲不驯,举手投足温婉娴雅,谈吐优雅得体,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也完全符合一个名门千金的要求。
郭老太太高兴地对秦嬷嬷说:“秦嬷嬷,不愧是宫里的老嬷嬷,我这不成器的孙女跟在你身边一段时间,脱胎换骨一般,从一个野丫头变成了一个大家闺秀,不错,不错!”
秦嬷嬷忙谦虚地说:“老夫人说哪里话,老奴也是遵太后和公主的旨意尽职尽责而已。”
云清公主看着犹如换了一个人的凌素雅一眼,也笑着对秦嬷嬷说:“这一切都是嬷嬷教得好,雅儿你可要多谢谢秦嬷嬷。”
凌素雅起身朝秦嬷嬷施了半礼说:“素雅多谢秦嬷嬷教导之恩,定永生不忘。”然后,她又朝着郭老夫人和孙老夫人施礼说:“两位祖母可要好好赏赐秦嬷嬷,孙女这里可没什么好东西做谢礼,唯有之前用心绣好的鸳鸯罗帕,希望秦嬷嬷不要嫌弃才好。”说着,凌素雅就从玉香的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罗帕,然后以弟子之礼送给秦嬷嬷。
当着众人的面,秦嬷嬷自然边说感谢边收下,凌素雅做这一切礼数周到而自然。
两位老夫人听后,也没说什么,直接让丫鬟取来谢礼给秦嬷嬷。就这样,秦嬷嬷捧着一堆谢礼回了宫,凌素雅苦难的日子才算结束。
*☆*※*
凌正风大年初二就回了京郊大营,临行前还嘱咐凌素雅要好好养身体,而凌素雅知道之前的坛菜已经在京郊大营传下了口碑。于是,她在病床上指导玉荷做了一坛子酱料,并附带一张坛菜的制作方法,让凌正风带到军中去。
府中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忙着走亲戚,或者为一个多月后太后的六十大寿做才艺准备,所以无暇来关注她这个已经失宠,也可以说从未得宠的七小姐。
去年凌素雅并没有接到宫中太后寿宴的邀约,但今年不同,听说今年凡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带夫人、子女参加太后寿宴,皇上下旨要为太后办一个盛大而热闹的庆寿宴会。
不过比起太后寿宴这样的事情,凌素雅更关心她费尽心力救下的那个本该死去的男人——孙宽。
当日回到京城之后,玉香就探听到关于孙宽的所有事情,不忍孙宽就这样冤死,凌素雅用了一招移花接木,用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换了孙宽一命。救下孙宽之后,凌素雅这边也接连发生事情,所以也一直没有机会见他。
正月十五这天,凌素雅得到凌青云的允许,可以去万灯县逛花灯会。不过,走到半道,变身男装的她拐弯去了郊外山村一个很普通的农家院。
孙宽一直在这个院子里养伤,负责照顾他的是问溪,两人装扮成兄妹在村中隐居。
凌素雅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月光下问溪正在熬药,腿上还裹着木板的孙宽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书,静谧,温暖。
“主子,您来了!”问溪一见凌素雅等人,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整天照看一个要死要活的男人,她都要烦死了。
“问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身体怎么样?”凌素雅见屋中的孙宽听到声音也警觉的站了起来。
问溪说:“基本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到木板拆掉,再敷上几贴药,他就全好了!”
凌素雅很满意地给了问溪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径直走进屋子里。
孙宽见到她有些激动,因为那个救了他却不给他好脸色的神医丫鬟,告诉他真正救他的人是凌国公府三少爷的表弟林树。他记得一年前在万灯县正是这位林公子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给他送的药,说起来这位林树公子已经救过他两次性命。
“孙公子,别来无恙!”凌素雅从孙宽的眼睛里看出他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凌家三少的表弟林树。
“想必您就是救我于危难之中的林公子,孙宽多谢林公子两次搭救之恩,我愿意肝脑涂地,做牛做马来偿还公子的大恩。”孙宽说着就要跪下,凌素雅连忙阻止了他。
“孙公子不必客气,你是我表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只是听表哥说孙公子你已经回了老家,为何还要执意回京城报仇?”凌素雅记得当日孙宽的爹爹是说等他们强大之后,再回京城和郑家斗,怎么一年不到,他就急着来京城了?
孙宽悲愤欲绝地说:“实不相瞒,我与家父原本想着回到云中东山再起,然后再来京城为家人讨个公道,谁知那姓郑的一家人根本不放过我们。多亏云中的一些朋友,我和家父才躲过一次又一次郑家的陷害。郑家二公子郑春扬言因为我们害他被皇后处罚,要拿我们的命让他消气。我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在这样下去,只能连累我身边更多的人,于是我就想来到京城杀了郑春,谁知计划失败只断了他一条胳膊。我爹在云中被杀了,是郑春下的手,而我也成了阶下囚,在牢中受尽折磨。与郑家滔天的仇恨是我活下去的最后一口气,就是这口气让我苟活到现在。”
凌素雅没想到郑家二公子竟然拿别人的生命如此开玩笑,如果不是他贪婪狠毒,孙家的悲剧和他的断臂之事都不会发生。害人终害己,郑春迟早有一天要为他残害的这些无辜生命买单。
“孙公子先不要激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为家人报仇不只有一种方法。郑家业大势大,想要讨还公道需要徐徐图之。自古邪不胜正,只要你背后立着一个正字,那么最后的赢家就一定是你!”凌素雅铿锵有力地说道。
孙宽枯竭的心里因凌素雅的一番话注入了希望和活力,他红着眼睛问:“林公子,现如今我孙宽一无家人,二无金钱,唯有祖传的一身锈技不曾示人。如果林公子能助我报此大仇,孙宽生愿为奴忠护,死愿化鬼佑主,如违此誓,生生世世愿为猪狗。”
凌素雅今日前来,本意是想让孙宽去固盘村,但见他复仇心切,即使到了那里也不会安心待下去,还可能惹出事情。郑家也的确欺人太甚,助他一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