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霏霏,细洒绵长,梧桐叶绿,如伞遮天。怜梅院的赏花亭内,闲来无事的凌素雅静驻栏边。
如今回到凌国公府已经半月有余,自从坐着冰王钟离烨琛的马车回到府里,她这个小院就再也没有安静过,每天都有人来这里。一开始,大家都打着探望她的名号,进进出出怜梅院,再后来府里姐妹说要和她亲近亲近,家中长辈说要多多关心她。如果不是今日下雨,恐怕又要开个茶话会。
打着梅花伞,手拿薄披风的玉枕进入亭内。她轻抖伞上的雨珠,将伞放入亭柱旁,走到凌素雅的身后,将披风为她披上,并轻声说:“小姐,玉沙已经回来了!”
沉思中的凌素雅转过身来,正巧看到风尘仆仆的玉沙在雨中朝她快跑过来。玉沙的头发和身上都湿漉漉的,但她不嫌狼狈,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到凌素雅就露出欣喜的目光。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玉沙像只小兔子一样蹦到凌素雅面前。
凌素雅脸色一沉,说:“怎么不回去换身干爽的衣服?一路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不着急说!”和这些丫鬟相处久了,凌素雅慢慢对她们有了介于朋友和家人之间的情感,也更懂得心疼她们了。
玉沙感动地说:“小姐不用担心,奴婢身体好着呢!”然后她又凑近凌素雅,低声说,“大少爷已经安排好了,放心好了,按照您的吩咐,他近期内不会出现在京城,就是想回来,也有我们的人看着呢!”
听到玉沙这样说,凌素雅就放心了。她并不想大哥做那个箭靶,也许她武功不强,但还有点小聪明,在情势还可控制范围内,想要利用后宅争斗达到目的的人,从她这里是打不开缺口的。那些女人想来便来吧,她们说她听着就是,从此怜梅院的大门随时敞开。
“玉沙,你赶了几天的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快去休息。我这里有玉香和玉枕一直照顾着,不用担心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凌素雅见玉沙看着她欲言又止,连让她回屋休息的话都没听进去。
玉沙眼珠子转了两圈,有些不确定地问:“小姐,您真的和冰王爷私定终身了?”
“没有!”凌素雅没想到玉沙和别的人一样八卦。不就是被钟离烨琛救了,又是坐他的马车回的家,怎么现在都演变成她和他私定终身了呢。
“那您是和镇西将军府的司马公子情投意合?”玉沙紧接着又问。
凌素雅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最八卦的丫鬟,摇摇头说:“没有!你家小姐我没有和任何人有私情,都是外边的人在瞎传、误传,百姓们不知真假,以讹传讹,愣是把春游说是私会,把绑架说成私奔,我能有什么办法!”
玉沙跟在凌素雅身边也不算短了,她听得出自家小姐并没有将外面的传言放在心上。也正因为这一点认知,她才敢大着胆子说:“小姐,奴婢回来的时候,还听到了更离谱的传闻。有人说咱们北固国最优秀的两个男人——冰王爷和司马公子,都被您迷惑了,他们还说是您花痴,贪图男人的权势和美色,有辱凌国公府的名声。”
凌素雅不在乎地说:“随他们说去吧,反正你家小姐的名声自从回到京城就没有好过。煞星,灾星,祸星,哼!别人要想给你染黑,你就等着慢慢洗白吧。再说,绯闻这种事情也不是谁想传就能传的,至少证明现阶段有很多人不想我好过,更有不少人在盯着我。放心吧,等有什么大事发生,你家小姐这些没影的绯闻就会消失不见的。别担心我了,你快去休息吧!”
玉沙相信自家小姐有能力处理这些糟心的事情,她就安心地退下歇息去了。
等到玉沙离开,亭子里又恢复安静。玉香一直在几步远的地方守着凌素雅,她的伤势已经全好,最近除了每日抓紧时间练习武功,就是守着凌素雅。只有她变得更强,小姐才能更安全。玉枕送过披风之后,又打着伞离开了,她要去告诉玉荷为小姐煮一些暖胃的粥。
雨还在下,丝丝清凉,让凌素雅莫名有些伤感,有些话说得轻松,但不代表她真得没有受到伤害。
心情其实还是很糟糕的,这时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李清照的一首诗,于是随口念出:“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凌素雅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略带嘲弄的调笑:“呦,素雅妹妹好才情,竟吟出如此婉约卓越的诗词来,应该给一个‘才女’的封号才是。”
“二嫂,你难道没听出素雅妹妹这是春心动了吗?也不知她此时思念的是哪一位俊俏的儿郎?是咱们那位大名鼎鼎的冰王爷,还是隔壁风流倜傥的司马公子?”
“瞧你说的,素雅妹妹还未及笄,仍旧待字闺中,怎么能与外男私通呢?怎么说她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断做不来败坏家门的事情。你说呢,素雅妹妹?”
郑虹儿和凌素菊两人夹枪带棒式的一唱一和令凌素雅很反感,真是庆幸这郑虹儿没有成为大哥的妻子。
现在虽然不能直接轰两个人出去,但凌素雅也不想忍气吞声。她看着雨中由丫鬟撑着伞不请自来的郑虹儿和凌素菊,脸色也失去了应有的和气,说:“二嫂,六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不过随口几句诗而已,二嫂就想给我胡乱按上一个私通的罪名。这要是二嫂见了外男,别人还不说二嫂让二哥的头上变了颜色!”
“变了颜色?什么颜色?”没有听出内涵的凌素菊疑惑地问。
凌素雅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轻笑着说:“春天已经到了,这草木都要变成绿色了,是不是,二嫂?”
郑虹儿毕竟比凌素菊经历的事情多,自然能听懂凌素雅话里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丫鬟的面,凌素雅竟敢这样诋毁她,所以她恼羞成怒的对凌素雅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怎么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话!竟然还敢污蔑我,你……”
凌素雅打断她的话说:“二嫂,我说什么了吗?六姐,我有说什么惹二嫂生气的话吗?”凌素雅故意问向一头雾水的凌素菊,这个六姐虽然是个没主意的墙头草,不太聪明又爱嚼舌根,但她还有一个值得称道的优点,那就是说话实诚,心里怎么想,嘴巴忍不住就会怎么说。
所以,凌素雅一问她,她就直接说:“你没说什么啊!二嫂,你为什么生气?”
郑虹儿心里直骂凌素菊是“蠢猪”,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又不好责骂她,只好忍下来。她这次来怜梅院,可是有正事的。
*☆*※*
赏花亭内的石桌上摆上了四碟水果、点心,还有三杯飘着香气的热茶。来者是客,凌素雅知道郑虹儿和凌素菊下雨天来怜梅院,绝不是来找她斗嘴和喝茶聊天的,但该有的待客之道,她还没有忘记。她可不想再把秦嬷嬷给招惹来!
“七妹妹,不是二嫂要说你,自打你回了凌国公府,可是没少惹事。好在一切麻烦事都过去了,现在府里也都和和睦睦的,以后你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安安稳稳地找个婆家才是。”郑虹儿忍下心中对凌素雅的怒气,强装笑脸地说。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刚才的不愉快凌素雅就当没发生,对郑虹儿说:“上面几位姐姐都还没有商议婚事,素雅就更不着急了。二嫂今日冒雨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郑虹儿也不想兜圈子,她趁端杯喝茶的时候看了一眼凌素菊。
凌素菊接到郑虹儿的眼神暗示,笑呵呵地说:“七妹妹,大哥离家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虽说他现在已经不是凌国公府的世子爷,但毕竟还是这府里的大少爷,不可能一直流浪在外!听我爹说,皇上已经消气了,派出去要抓他的人,也都回来了。怎么大哥还没消息呢?你和大哥是亲兄妹,关系又一向极好,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原来是冲着大哥来的。凌素雅摩挲旋转着手中的茶杯,对二人说:“我怎么会知道呢!大哥离开凌国公府的时候,我在东庄,等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任何消息。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过得如何。”
凌素菊看了一眼郑虹儿,发现她还在冲自己使眼色,而坐在二人对边的凌素雅,一直假装没看到她们的小动作,继续喝喝茶,看看景。
凌素菊不死心地问:“真得不知道吗?大哥说话办事一项规规矩矩,他怎么会和人私奔呢?该不会是有其他原因吧?七妹妹,你知道吗?”
凌素雅装糊涂地反问:“有什么原因?大哥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也觉得奇怪过,但是又没有见过他本人,这中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郑虹儿和凌素菊见从凌素雅这里问不出任何的消息,不想浪费时间,就扫兴地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不满身影,凌素雅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暗想道:太多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