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连山道人臊得耳根通红，都没顾得上捡手机，扭头就往后堂跑，方舆也是冲大家一拱手，跟着就闪到了后堂。
剩下众人在大堂里面，起初是鸦雀无声，逐渐地，众人像从冷冻的冰箱里面慢慢缓过来的冻货一样，逐渐有了声息，有咳嗽的，有伸脖子蹬腿的，也有的像吃了苍蝇一样，挤眉弄眼、怪不自在的。
刚才第一个看相的那个刘庭祝先开口了：
“这是什么****道长啊！油嘴滑舌的！这不就是骗子吗！”
有一个人先说话，众人就七嘴八舌轰地一下地说开了。
“哪有什么真人啊！都是骗钱的！”
“大师不是能千里传音吗？还用什么手机啊！”
“他一进来我就看他不像是真的，真道士哪有他这样的呀！”
“现在骗子就是多！”
“就是路边摆地摊骗人的，我说看着这么眼熟呢！”
还是那个刘庭祝的嗓门最大，鼓着劲儿在那猛说：
“还说我是铁拐李，他是照着年画上的说的吧！老子又不姓李，哪来的什么铁拐李！“
大背头打趣道：“说刘老板你是刘海砍樵还差不多！”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顿时放松了不少，大家也都不像刚才那么紧紧绷绷了，有敬烟的，有互相递名片的，也有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话的，干什么的都有。大背头又走回到座位，拿出盒烟来，一边递给我一根，一边坐在了我旁边，说：“老弟，看见没有！老哥我不是吃素的！这种街头卖艺的下三滥手段，骗不了老哥我！”
我摆了摆手，吃茶不语。大背头看我也不太热心，喝了口水，就起身凑到那边，找人说话去了。
只听着刘庭祝鼓着大嗓门，在那说道：
“老子命里属金，早就有先生给我看过！这个什么****真人说老子命属火，小儿科的东西都不懂，还来给老子看相，纯是扯王八蛋！”
刘庭祝气鼓鼓地说。
说着，刘庭祝一仰脖，一口把自己碗里的茶喝光，大粗嗓门像大喇叭一样嚷嚷着说：
“什么破茶叶！就这种茶也敢要95一杯，真不知道老子是干啥的！老子就是靠卖茶叶起家的！就是1000块钱一斤的大红袍（见附注2），也是想喝多少有多少！”
“那是那是！一看刘老板就是阔绰人！”大背头一看这边热闹，又凑到这边来了。
“刘老板是什么人啊！什么世面没见过啊！还能被这点小把戏给迷糊住了！”
“刘老板有福相啊！“
大背头领头捧了刘庭祝一句，立即就引来了好几个人的附和。刘庭祝好像有点洋洋自得起来，站起来拿着那个杯子，看见墙角有个饮水机，就走过去，一边往杯里加水，一边说：
“真正的大师，我都见过！真有那个隔空猜物的，那才叫真的呢！这种小把戏，老子早就看腻了，都是江湖卖艺的旧把式！你们别看他那个鞋好像一点灰都没有，这他娘的都是人家玩剩下的把戏，实际……”
刘庭祝光顾着说话，不觉那个杯子里面的水早已满了，就溢出来了，正烫到刘庭祝的手上，他哎呦的一声了，右手条件反射般地从杯子上松手，杯子正好掉下来，一杯开水全撒在自己的裤脚上，刘庭祝被烫着跳了起来，龇牙咧嘴的。这边倒有几个人刚才看刘庭祝那个神气活现的样儿不爽，现在他被烫了，只是在那站着看笑话。
刘庭祝在大家面前出了丑，也自嘲地笑了，“光顾着说话了，没看开关，呵呵！”
大背头赶紧走过来，挺关切地说：“烫着了没有？”
旁边一个人说：“刘老板说入迷了，都没注意开水！”
大背头又对那个小道童说：“问你师傅有没有烫伤药，拿点过来！”
刘庭祝挽起裤脚一看，小腿上有手掌大小的一片已经烫红了。
众人也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
“凉凉就好了！”
“得用冷水冷敷！”
“皮肉伤，没事的。”
刘庭祝用手碰了一下红的皮肤，疼得直咧嘴，咬着牙说：“没啥大事！”
这时候旁边的大背头好像一下子回过劲儿来了，看着刘庭祝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样，手指着刘庭祝说不出来话来，一个劲儿地哎呀哎呀。
大背头这么一哎呀，众人都觉得奇怪，竟都齐刷刷地看着大背头，又顺着他的指向看刘庭祝，看着看着，众人中好像也有几个回过味儿来的，也小声议论起来，还冲着刘庭祝指指点点起来。
刘庭祝这时候反倒被这几个人的目光给看傻了。
“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话啊！别总哎呀啊！你们中什么邪了？”
大背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庭祝说：
“刘老板，你走两步试试！”
“走两步？走啥啊？你又不是卖拐的！”刘老板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刚才真人说你是铁拐李转世，现在这可不就是嘛！”大背头这话一出，众人竟都被惊呆了，刚才闹哄哄的大堂，瞬时鸦雀无声了，连我在这边喝茶的滋滋声都能听见。
刘庭祝站起来，刚一迈步，就疼得一咧嘴，右边的腿就稍微弯了下，整个一个活脱脱的瘸子！
“这真是铁拐李降世啊！“
“真人说准了？“
“刚才真人不是说刘老板今天得遭水灾吗！不就是这个事吗！”
“真人说刘老板是火命，不正是遭了这个水灾了吗？水克火啊！”
众人一个个都反应了过来，都哎呀起来，一时间，顿悟之声，不绝于耳。
还是那个大背头，朝着刘庭祝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赞道：
“刘老板，你这是前世行善积德存下了福份，今天就成仙了！剩下我们这些凡人还在这瞎忙活啊！”
这回说得刘庭祝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刚才真人不是说咱们这里有八仙吗？咱们这里面应该还有七个人啊！”
他这话一出，众人也都想起来这个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哪个是仙，哪个是人。
这回刘庭祝倒是聪明了，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听他说话：
“八仙里面，就何仙姑一个女的！咱们今天来的女士不多，先找何仙姑！”
众人目光都开始搜索人群中的女性，只听见有人说：
“我老婆倒是个女的，你们看她像何仙姑吗？”
众人循声看去，在人群后面，有一对中年夫妻，老婆又黑又矮又胖，这话正是丈夫说的。
众人看着他老婆这个样，不禁哄堂大笑。
他老婆被大家笑得不好意思，啐了自己丈夫一声，说：“就你话多，哪都显你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又是大背头，指着门口说：
“这不是何仙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