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占了便宜要收钱的,那是什么人?
应笑窃笑:“你若不罢休,我也麻烦,这样吧,我去弄点吃的去。”说罢提腿便没影了。
她在附近转了圈,很快找到一头身材滚圆的小山猪,顺手捉了送回来。本指望君怀自食其力,可他对着猪一筹莫展,无奈她也不烤肉食很多年,只好放了它,再去寻了些山菌山菜。
她将山菇穿成一串,搁到火堆上的架子上,随手拾了根柴火拨弄灰烬。
这两年他们除了打春的时候甚少捕猎。她已经过了嗜肉如命的年纪,饮食上逐渐像师父和大师姐靠拢,家里唯一无肉不欢的只剩下棠白,好在平日他们也从来不缺肉。
这会儿,她已经开始想念大口吃肉的棠白了。
她忽然意识到目前最为要紧也是最为头疼的问题。
大师兄与棠白究竟都去了哪儿?
“这附近野鸡挺多的,不过我不喜欢吃烤味,所有你就跟我吃素······”惆怅一会,抬头愕然地发现君怀居然已经将她递过去的烤山菜吃了个干净。
“好吃吗?”
“可还有?”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他倒是吃得舒服,应笑没好气道:“没了,要吃自己烤。”
之前看他无论什么饭菜都只吃一两口,可是这种山野粗食居然整串都吃了。若真好吃也就罢了,这种野菜生吃甜脆,后味却是苦的,烤着吃连那点甜都吃不出来,只是用来果腹罢了。
他似乎有些被打击到了,取了竹签,慢斯条理地穿菜。
应笑从他手中抢过竹签,两三下穿好一小把,架在火上。
“你没有口福,只能吃我烧的东西。以前在家,我大、大哥最会烧烤,”她此刻心中抑郁,又不吐不快,“后来,后来他出了远门,就由二哥给我做饭。可我二哥烧东西很难吃,每次我都吃不饱,但是他每次都很用心地给我做饭,我只好去山上再偷偷吃一顿。”
棠白骄傲潇洒,在师兄妹四人中,也许是最不被红尘羁绊的那个。
君怀轻笑:“兄友妹恭,令人艳羡。”
应笑也笑了笑,沉默片刻,道:“我确实是在这山上长大的,你若信便听我一句,这些年我还未曾听闻有谁有求上山而达成所愿的。再走下去怕是有些危险,不如尽早下山。”当然除了关系户裴家。
他对着跳跃的火光,面色在夜色中晦暗不明:“我也知道当初之约口说无凭,可是不知怎的,冥冥中宗觉得自己该走这一遭。况且,若不走这遭,怕是连家门也出不得。”
夜色见深,露水打湿了他纤长的睫毛。不知道怎么,应笑想起方才他在雨中等她,不由脱口而出:“方才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找你,没准我一走了之再也不会来了。”
“因为你可怜我。”他像叙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将这令一般人都会感到难堪的事实挑明,他微笑:“更何况下了雨,看来我运气不错。”
应笑沉默地望着他,她从未见过这样心志坚忍坚韧的男子。
岁月赠与每个人不同的东西。
不过跟棠白差不多的年纪,他就已经是如此沉稳,想当初裴乾不过断了条腿,便消沉了好些日子,她日复一日去骚扰才多少将他激发出些活力。对于残障人士,就不能太把他们当回事,你越把他们的苦当回首,他们自己就越当回事,面对他们不妨将自己当回事,他们也就把你当回事,同时也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个道理虽有些绕,却值得一试。
一会儿夜果然又下了雨,盎然躲进小竹屋。
恰好衣裳也烘干了,穿上衣裳,立刻温暖许多。
应笑打理好自己,看见他还拿着腰带摸索。
“你坐下。”
应笑等他系好腰带,从包袱里翻出来两根布条,在他面前蹲下。
“把腿伸出来。”
君怀听话地将腿伸出。
他的腿挺直修长。
应笑取了一根布条,这绑腿是应笑自用的,给他用就显得太短,不过勉强扎个裤脚还是可以。给他绑好两条裤腿,然后左右端详一翻,应笑满意地站起来:“好了。”
君怀起身走了两步,“如何?”
“颇有几分樵夫猎户之风”她点头笑,“在山里行走,裤腿必须扎起来,否则被蛇虫爬裤子里就麻烦了。”
他道:“多谢。”
应笑摆摆手,又想起他看不到:“下山后再谢不迟。”
君怀认真道:“应当的,授人饭食,我欠了你。”
应笑大笑:“朋友之间说什么欠不欠,咱们在江湖上,不就讲究个谁有饭吃跟谁吗?”
君怀忽然静了静,他添柴的手顿住,专注地倾听的姿态。
“怎么啦?”应笑也竖起耳朵。
他凝神细听片刻,才道:“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在哪里?”
“西北。”
“八成是长臂猿叫吧?打春之时是山里最不太平的时候。”她站起来,“我去看看,你守着火,树叶多的地方别乱摸,蛇有点多。”
他沉默着,缓缓颔首。
她本想再多嘱咐几句,但看他的样子,大概觉得被旁人这样照顾而受到了打击,伤了自尊心什么的,听说残障人士都是敏感脆弱的。给残障人士做心理辅导她不擅长,即使最擅长劝导旁人的她师父天奉老人,恐怕也不擅长。
在大师兄的讲述中,师父他曾将大军劝降,但也曾说死过哪个国公。
有人言诛心,有人言诛身。
沉默是金啊。
她钻出小屋,向着西北方向行了半里,唤来一只鹿,骑着它在阵中绕了几圈,果然听到远处传来模糊的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