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随口道：“你也莫要难过，或许不凡之人都有不凡的结局。”她不敢问茶叶蛋婆婆为何这般思念她的师兄却不去寻找他，怕勾起她的伤心。茶叶蛋婆婆自己都老成这样了，她那师兄八九早就作古，并非所有人都像师父他老人家那样有蟑螂般的生命力。
没想到茶叶蛋婆婆眼睛一亮，道：“说的是说的是，异于常人者定有不凡之处。”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指。
她的世界，或许早在五十年前，甚至在她选择入山隐居之前便已经结束。而眼前这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将创造的新世界是她无法参与的。
她老了，她真的老了。
而人生也实在有太多太多遗憾，像穹海海底巨大的沟壑般无法跨越。
她眯起眼，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用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般轻微的声音道：“年轻的时候那般怕死，他们一个又一个都走了，日子一年年过去，为何我还不死？”
她的精神越发萎靡，一副不想继续谈的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回吧。你师父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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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笑告别茶叶蛋婆婆，转身就听到熟悉的山石轰鸣之声，师父果然出了关。
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结束了修炼，师父他入关几天就出关，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原因不消说，定是卜出今年村长大选，特意出来凑热闹的。
师父出关，没比应笑更高兴的，他先去诸葛老头家叫上棠白，没想到诸葛老头家居然没人，大概是没等她先走了。
这世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棠白虽顽劣不堪，却最是听从师父的教导，而应笑平日看着老实听话，其实在暗中一直尊称师父为“死老头子”。
她行动不便，好在诸葛老头留了几个人和一副担架，她上了担架便做出副伤重难行的可怜相。她为了养伤几天没梳洗，蓬头垢面的，这副尊荣去给师父磕头大概效果最好。
应笑搂着坛子茶叶蛋，小肥趴在她肩膀上讨好地舔她脑后的头发，村民七手八脚地抬着她，一路行至上峰。
归隐村方寸之地，虽然有时候相互之间成年累月也未必打个照面，但也有些时候，总能跟谁不意偶遇。
过桥的时候却瞧见裴老大和裴离从索桥那头过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娇俏美丽的少女，不消说定然是裴咲咲。
应笑心说没原来是恶人先告状来了。
裴老大看到她，一行人停步行礼，然后退回桥下避让。裴老大神色平静，任命新村长之事历来要先来天奉老人处报备，之后才能正式选拔。裴老大八成为此而来。
但裴离神情阴郁，裴咲咲红袄红裙脊背挺直，打扮得朝气蓬勃，但是姿态却端庄老成，仿佛一夜长大。
既然大家关系不洽，那就没必要寒暄了。
抬担架的村民跟裴老大打过招呼，与他们三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裴咲咲斜眼直直地盯着应笑。
那眼神让人后背发寒。
尽管她是对无关紧要之人十分不上心的那种，但因为她那眼神过于冰寒可怕，以至于许多年后她仍回忆得起来。
回了茅屋，一进门就看到诸葛老头跟棠白已经先到一步。
“师父呢？”她四处瞧瞧，棠白指挥村民把他抬到应笑旁边，高高兴兴来跟他八卦。
棠白开心地告诉她：“你可知此事令裴离以及村中其他几位长老丢尽了脸面，哈哈，竟然敢肖想你的位置，简直大快人心。”这些日子，归云村人对裴咲咲有多么赞不绝口，对她就有多少口诛笔伐。
原来，裴离见应笑什么都不会，特别看不上，再看自己的女儿，自以为不知道比应笑强了不止一点，便生出让裴咲咲拜天奉老人为师，再与她一争长短的念头。
裴离凭借他的亲兄弟也就是新官上任，裴老大的面子，得以上山跟着山上几个老头子读几天书，没想到裴咲咲聪慧异常，因此裴离被人怂恿着，拜求了哥哥，甚至说服了村中几个长老，终于牵了可爱乖巧的女儿上山，请求他收裴咲咲为入室弟子，他们一连跪了两天，硬是叫开天奉老人紧闭的石门。
不知会面过程如何，却是无果而终。
两人蹲在师父闭关的石门外聊得兴起，忽听门内一阵瓶罐碰撞翻滚的声音，两人抢入室内瞧见师父他老人家捏着几只瓶瓶罐罐正往袖子里塞，看到他们两个便招手道：“你们回来了？过来给师父瞧瞧。”
她跟棠白立刻伤情重了十分的样子，缓慢地、痛苦地、半爬半走地“挣扎”过去。
“师父——”两人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把头埋进师父怀里。
“好了好了，经过为师已知，你们两个吃苦了。”师父笑嘻嘻地摸着他们的后脑勺安慰他们，只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十分敷衍。
应笑仰起萌萌的小脸，目中含泪：“师父，人人都说她比我好，为什么你不收她为徒？”
天奉老人自然明白她指的是谁，哈哈大笑：“她乃有家有姓之人，常言道百善孝为先，仙贵道生，无量度人，却无抛家舍业的道理，她这般怎么入得我门。更何况裴家女的确是修行上的天才，但我们应笑是百年不出的绝世之才，为师不至于傻到舍珠玉而就顽石，你不必继续杞人忧天，去炉子里抓把丹药自己玩去吧。”
“是这样吗······”她跟棠白对视一眼。
天奉老人像急切地从药箱中寻了两只药瓶塞给应笑，又抖搂出条不知道缠腰还是缠脚的绑带：“这是太岁丹方，对疗伤十分有效，久服还能轻身健体，小幺不是略擅丹鼎之术吗，这个你拿着。”
应笑捏着鼻子，扯过烂布条上下怀疑道：“这是是真的？吃了不会像上次那样上吐下泻，昏天醉地？”
天奉老人打了两个哈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