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午膳时分,李兰猗都能看到顺嫔跪在院中,被两个奴才拿着木板击打嘴唇。这虽是皇后下的旨,可人人都明白是吴锐帝授意。众人都道吴锐帝是因李兰猗遭受了刑难才重罚顺嫔,可李兰猗只觉得身为帝王,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有私情,更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遭到这样的诬陷。怜惜她?不如说是怜惜木离更好。
回宫后的第三日,刚受完掌嘴之刑的顺嫔带着青紫的嘴唇来探她。说了一句“对不住”,放下一碗亲手做的补汤便走了。冬儿对着顺嫔的背影啐了一口,鄙夷地说道“现在来装好人?晚了!”
“何必这样呢?”李兰猗倒是有些同情顺嫔,她从来都是见了暴力便会心软的人。“她现在日日受罚,又受尽了冷眼,也算了抵了她做的坏事。说不定,真是我的到来碍住她了。”
“贵人心肠也太好了。”冬儿嘴一撅,“别说贵人没有碍住她的事,贵人搬到这里来她到得了不少好处呢。”
“是吗?”李兰猗有些错愕。若真有好处,顺嫔有何害自己的理由。她忙问冬儿什么好处。
“这宫里的太监说,顺嫔一直不太得宠,一年也难得见皇帝的面。内务府苛刻她的用度或是拿坏的东西换了全该是好的东西去,她也只能忍着。贵人没搬进来前,她一个人住着,连生了病也没太医来看看,求了人在外面搞了药吃坏了身子,痛了几日流了不少血呢。贵人来了后,皇帝好歹会来看看,内务府也不敢把坏东西给她了,就怕皇帝看见不好,她可不是得了不少好处?”
真如冬儿所说,顺嫔完全没有害自己的理由啊。李兰猗透过窗户向外看了看,正对面顺嫔所住的宫殿大门紧闭,不似自己宫殿这般有不少奴才往来穿梭,倒真是一幅萧条的模样。
“冬儿,替我更衣。”李兰猗从床上坐起,“我到顺嫔殿里去坐坐。”
“贵人是要去给她点颜色?”冬儿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急急寻了件外袍便过来了。
给她点颜色?不!如果所做的事不能获益,那便没做的理由。李兰猗相信世界上没有人会违背这个真理,她想探探顺嫔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加害于自己。
大吴**,每一座宫殿在外看来都是光鲜无比,可殿内的情景却随着入住人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景观。顺嫔所住的宫殿从外面看来与李兰猗所住的一样奢华,可内里却是掩不住的落魄。沉旧却不失华美的火炉中没有燃烧着的木炭,只堆积着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炭灰,无法带来一丝温暖。
顺嫔正怀抱着一只汤婆子蜷在床上,虽用棉被盖着腿,她呼吸间还是不断地透出寒气。不受帝王重视,即便是贵为妃嫔也比不上一个得脸奴才的生活。李兰猗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去拿两篓炭送来给顺嫔。”说完也不理冬儿诧异的表情,按照规矩给顺嫔进了一个礼。
“你是来看我如何落魄的吧。”顺嫔抱紧了怀中的汤婆子,并不叫李兰猗起身。“现在你看到了,满意了?还不走?”
犹自起了身,李兰猗走到床前的木凳坐下。她看着顺嫔,不想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顺嫔微微一楞,脸上露出一丝慌乱,旋即把脸转了过去,避开李兰猗的眼神。“你说什么,我不懂。”
这下李兰猗更加肯定了。顺嫔的背后一定有暗鬼在操控着,她才会做出自己得不到一丝利益却要冒险的事。李兰猗轻咳了一声,过去拉住顺嫔的手,真诚地道:“我与娘娘无怨无恨,娘娘并没有害我的理由。若娘娘肯说出是谁让你这样做的,嫔妾虽位份低微,却愿与娘娘共享富贵,让娘娘不用再受这般贫寒。”
过了许久,顺嫔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谁。是我对不住你。你走吧。”她推开了李兰猗的手,将盖在腿上的被子往上拉,直至盖住了自己的脸。
李兰猗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这才搭着冬儿的手走出这间冰冷的宫殿。回殿的路中,李兰猗悄悄对冬儿说“去打听打听顺嫔和谁比较亲近些。”
自此之后,除了每日午膳时的责打外,顺嫔不再踏出殿门。李兰猗身子有些见好,便带着冬儿一同准备献给皇后和隆太嫔的礼品,又想法子躲着吴锐帝不见,倒也一时顾不上顺嫔的事了。
在库房中翻了半天,全是些华而不实的物品,送给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怕是拿不出来手。李兰猗扭了扭有些僵直的脖子,有些失望了。想着雀信在前翟后室伺候了大半辈子,也许能出出主意,便问“嬷嬷,你说送皇后什么好呢?”
嬷嬷指了指床上,李兰猗连连摇头,不明就里。嬷嬷走到床边,将叠好的金丝绵云被拉起了一个角。
“你是指被套?”李兰猗有些为难了。亲手织就的东西去送皇后当然是最好的,可是她又不像古代女子一样,从小就工于女工,哪里织得出相样的东西?叫别人织了送去,更不妥了。
“贵人,看看这个。”冬儿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了过来。“这东西是贵人那天下狱时圣上拿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一时竟忘了给贵人看了。”
“吴锐帝拿来的?”李兰猗想到吴锐帝就有些不悦,还是接过来细看。盒子并不大,也就两个手掌大小,表面嵌满了蓝色的宝石。她拿在手里颤了颤,感觉沉甸甸的,里面肯定放了什以东西。可这盒子密封得非常好,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开。
李兰猗转了转盒子,上下打量着,终于在盒子的底部发现了一个突出的地方,用力一按,盒盖终于弹开了。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指甲盖大小的蓝色与黄色圆形玉石,玉石边缘还包着金边,看上去异常的精致。将盒内的玉石都拿了出来,底部还放着一张叠好的油张。拿出来展来,却是一张棋谱。
“这是一套五子棋呀。”李兰猗一喜,随手拿着一只棋子把玩。这玉石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拿在手中竟隐隐散着一丝温热。
“这东西还真精美得很。”众人都围过来细看。冬儿却带着怒气的说:“那天圣上高高兴兴的捧着这东西来,正好撞见顺嫔。顺嫔就借机说贵人与木离私会,气得圣上丢下盒子便气冲冲的走了。幸好这盒子没被摔坏,为然真可惜了这好东西。”
又是吴锐帝!其实这几日不论是在自己宫里,还是去皇后处请安时,李兰猗总能听到别人艳羡自己得锐帝宠爱的言论。时间长了,李兰猗也有些心软,可到底解不开心中的结。她很想把吴锐帝往坏了想。可是把自己救出天牢安置在隆太嫔宫中,授意重罚顺嫔,眼前特制的五子棋,都让她不得不承认吴锐帝对自己还算有心。
是恨也好,是心软也罢。不管如何,隆太嫔说的没错,即来了这里好与坏皆在帝王如何看待自己,若要好好过下去,迎得吴锐帝的喜爱才是眼前最好的办法。想到昨夜吴锐帝过来,自己却紧锁房门把他丢在风雪中不管,李兰猗暗骂自己真是笨得可以。
她对自己说,这可是古代,是帝王制度的社会,跟皇帝闹别扭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献身也好,卖身也罢,她准备豁出去了。
只留了冬儿和雀信在身边,李兰猗命人关上了殿门。“被弃之灾,下狱之苦,如此种种皆因我未能看清形势。如今吴锐帝对我尚可,若要安身保命怕是不得不委身于她,你们是否会赞同?”
雀信含着笑意点了点头,冬儿见了只得说“也好。就算要复国也要**有很高的地位才行吧。”看来冬儿还是一心想着光复翟国。
李兰猗苦笑着摇了摇头,吩咐冬儿派人去打听吴锐帝晚膳后去哪个宫。“若今夜皇帝不去后妃宫中,我便过去寻他。顺便也见见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