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那……”白茅刚想说什么,被一直关注门口动静的卷耳拦着了。果然听外头报“太医来了。”
太医进来,见过礼,才问:“唐三夫人有什么不适之处?”
沈其萱就说:“我好像真的忘了这三年的事。不过我请太医您来,是想问一下我真的不好再有孩子了?”
那太医看看沈其萱,这个女子这么快就镇静下来了?不过失忆可能是装的,他这么些年行走世家豪门的内宅,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这唐三夫人可以只是假装失忆来要挟丈夫或者博得丈夫和婆婆的同情,这也不奇怪。但是这生育的大事,居然也能如此冷静的求证,只怕是个能撑住事的。
所以太医也就如实的回答:“回唐三夫人的话,夫人这次确是伤了身体,不过也不是不能再有,只是比一般情况要艰难。”
沈其萱心里略松了口气,只是:“那有多难?”
那太医只说:“夫人好生将养,日后随缘就好。夫人还年轻,日后不是没有机会的。”
听了这话,沈其萱心里明白了,自己的情况只能说,不是绝对不能生育了,但是只怕生育的机会不大了。
沈其萱心里难受:想自己家世交家有个小妾,听说早年打过两个孩子,快三十岁的时候还掉了一胎大月份的胎儿,结果三十多岁的时候连生三胎,两儿一女呢;怎么自己这么年轻不过一次事故,就可能再也不能有亲生儿女了呢。
太医知道这样的事,作为医者除了说出实情,也没别的可说。沈其萱又正悲伤,屋里就安静下来。
这时候,唐三爷唐柏进来,听说妻子的侍女哭着把太医请进去了,他以为妻子出了什么事,赶紧过来看。却见妻子靠在引枕上半坐在床上,看不出什么恶化的样子,就问太医:“内人如何了?”
太医说:“唐三夫人只是问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
唐柏看妻子失魂落魄的坐着,和平时总是笑盈盈样子完全不同,就像一朵正盛开的牡丹却被反常的霜打了一样,心里也过不去,正想说什么,就听外头喧哗。
唐柏脸色一沉,刚想开口训斥,就听外头喊声:“将军,八小姐晕过去了。”
唐柏几乎马上要出去看,却发现妻子已经收回了神志,正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唐柏就收住脚步了。
太医一看这情况,要处理内宅斗争了,马上说:“下官先告退了。”
可惜沈其萱在太医一出去的时候,没给唐柏开口的时间,就扶着额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体也软下来,坐不住的身体就往下滑,卷耳她们赶紧扶住。
于是太医又被请进来,诊脉之后,太医也不是不明了,只对唐柏说:“尊夫人身体虚弱,乍听说了以后生育艰难的事,受不起这刺激,才再次晕倒的。这只能好好休养,而且不能再受刺激。”
其实么,沈其萱身体虚弱是真的,刚流产之后么,怎么可能不虚弱,受了刺激也是真的,生育艰难的诊断对哪个女人不是刺激,只是都不至于到晕倒的地步。只是沈其萱看出这陌生的“丈夫”想要为害了自己和自己无缘的孩子的庶女求情,而她现在也实在没力气和心情和他争辩,所以索性装晕倒。
不是八小姐唐如燕也晕倒了么,还有忠仆一直跑到被她害得九死一生的正室院子里喊叫报告给老爷,这手腕真是一等啊。只是晕倒谁不会啊?于是沈其萱也当仁不让的晕倒了,现在她才是病人啊。
装晕过去也不容易,沈其萱身心都累起来,索性就睡过去了。等她醒过来,只见已经是夜里了,不过房里倒是灯火通明,卷耳和白茅守在床边。
卷耳惊喜的说:“夫人醒了?”
沈其萱极淡的一笑:“我只是睡了一会儿,吓到你们了吧?可是我那时候真的不想听什么如燕的事。”
白茅不屑的说:“还不是寒烟那狐狸精发现闹大了,改用苦肉计了。带着她那女儿一起跪在夫人院子外头,见夫人不理她们,这不又想了新花样。要不怎么可能早不晕晚不晕,非的老爷进了夫人房里的时候,掐着点的晕过去?”
白茅的声音大了点,把在外间合衣浅眠的飞蓬和女萝也惊醒了,她们急忙进了:“夫人醒了?”
沈其萱说:“小声点,别让人听见,我现在还不想见别人。”
四个侍女安静下来,沈其萱心里有了想法,她现在需要继续白天被中断的话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现在对自己所处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岂不是置身危险之中么。
所以沈其萱说:“你们先坐下,把这府里的情况告诉我。老爷身边不止寒烟一个吧?明天别再来个暖烟。”
飞蓬跟沈其萱时间最久:“夫人要听什么?”
沈其萱想了一下,突出重点:“老爷有几个孩子,各自的生母是谁?”
飞蓬回答:“老爷有三位少爷,就是白天在夫人身边的二少爷和六少爷,他们兄弟和五小姐都是老爷前房林夫人留下的嫡子嫡女,所以都是养在夫人跟前的,和夫人也很亲。
还有一位三少爷,和十一小姐惜燕都是兰姨娘所出。除了这两位小姐,还有一位六小姐,是竹姨娘所出。剩下就八小姐就是如燕了。”
沈其萱心里计算一下,自己还没生育过,就已经是七个孩子的母亲了,也许某一天真的和现在的老太太一样了,儿孙满堂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骨血,儿子媳妇都只是表面的尊敬,可视而见的疏离。这么想着就透骨的冷。
自己一醒过来,什么也还不知道,就想到了和老太太一样,难道暗示了自己的命运?不!沈其萱对自己说,绝对不认命!
沈其萱又问:“那老爷身边有几个人?都什么来历?”
还是飞蓬说:“老爷有七个妾侍。
大姨娘叫声竹,就是竹姨娘,她从小跟着老爷的侍女,后来做了老爷的通房,生了六小姐,就做了姨娘,因为她最早跟着老爷,所以还是她算大姨娘。老爷并不太看重大姨娘,也没跟着老爷到任上,只在京里。
二姨娘是兰姨娘,娘家姓王,闺名叫绮兰,她是个小户人家的良家女,和老爷在外头不知道怎么就见到了,老爷就动了心,娶回来做了良妾。这兰姨娘看着倒是温温柔柔的,对夫人也礼貌恭敬。
三姨娘是霜姨娘,原来是老太太的丫鬟,老太太给老爷的,也在京里,也是个懂事有眼力见的。
四姨娘就是寒烟那狐狸精了,她听说是老爷一个下属推荐给老爷的,说是那人的堂妹,听说在黛州就是个不安分的,天天价自以为自己就是夫人了。本来是兰姨娘管事的,她偏要越过兰姨娘去,兰姨娘也不和她争,她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五姨娘是老爷在黛州的上司送的,说是升迁的礼物,名字叫语琴,长得那叫妖冶。
还有一个曼香一个紫菱,紫菱是老爷在黛州时候收房的侍女,也罢了;只是那曼香本是个青楼的红牌,听说是自赎自身自己上门跟了老爷的,在黛州也是姨娘了,可是回了京城,老太太听了她的出身,不肯同意她做姨娘,现在只算个通房。”
沈其萱发现个问题:“这府里姨娘都是按名字称呼的?什么霜姨娘,兰姨娘的?”
飞蓬不愧在沈家的时候就喜好八卦,没事东家长西家短的四处打听传播,如今看来功力不减:“听说是因为竹姨娘是孤女,连个姓都没有,所以做了通房叫竹姑娘,做了姨娘就叫竹姨娘。其他姨娘也就按这个规矩称呼下来了。
是老爷的前房林夫人定的这个规矩,说为了竹姨娘不特殊,所有姨娘都用名字称呼,不像其他房里都叫范姨娘,李姨娘的。
据说前房那林夫人为的是给二姨娘兰姨娘难堪才这么做的,为这个和老爷没少闹过,还是兰姨娘主动让了一步的,不但认了排在竹姨娘之后,还同意被称为兰姨娘。”
沈其萱不禁问:“这林夫人和老爷关系如何?”
飞蓬说:“听说不太合得来。”
沈其萱想林夫人为一个妾氏的称呼和丈夫怄气,真是何必,除非两人本来不和。
沈其萱听了这么多,感觉有些疲劳,毕竟她现在身体虚弱,于是她说:“我洗漱了,先睡了,你们也先睡下吧,明天再说。好好歇歇吧,以后日子还长。”最后一句话即是对侍女们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日子还长,尤其明天早上还要一场硬仗要打。
侍女们还是接受了沈其萱的说法,排了班,飞蓬盯前半夜,卷耳值后半夜,飞蓬已经做了媳妇,流产的事比小姑娘们在行,卷耳细致周到,所以第一夜她们两个轮班。白茅和女萝先去休息,沈其萱的身体不是一下子能好的,侍女们得养精蓄锐。
沈其萱等飞蓬放下帐子,吹灭了灯,她却再睡不着了,左思右想了大半夜,直到天明才朦胧睡去。
等她再醒了已经日上三竿了,女萝和白茅服侍她洗漱,女萝说:“老爷一直打听夫人醒了没有。”
沈其萱就问:“那如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