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江回来时差不多巳时,稍作休整片刻,许治就吩咐众人起身赶路,布谷负责锁门。
天气晴好,柔风和煦,树叶也长出来了。细碎的阳光闪闪的,鸟雀叽啾叽啾,飞起来忽高忽低的,湛蓝的天就是一幅画,村头那条河湾水面上粼光互逐,远处打着骨朵的荷花,翠绿的荷叶,空气中弥漫着它们的味道,还有岸边嬉笑着洗衣服的人们,情境特别迷人。
午时左右,他们已经出了镇。路上众人吃了点干粮,也没怎么交流。许治走在前面,布谷他们跟在后面,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原因啊,倒不是被这景色迷醉,而是太尴尬。
布谷当天脑袋缺氧,迷糊糊的说要行乞要钱,小邓啊,也是稀里糊涂的就觉得主意不错,正河就是瞎起哄,正江嘞,也想跟着疯一把。事后谁也没有仔细计较怎么个实行法子。这会儿走在路上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盯着布谷。
许治在前面走只当没看见,孩子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呗,不管做啥,都有他这个爹看着呢,这就是他的想法。
这可闷坏正河了,这不马上开口道:“布谷,来之前你鼓捣大家伙出这主意,出那主意,现在咋这么文静,这可不像你?”
“二哥,平时的你最厉害,我可是不如你的。上树摘桃,下水摸鱼,村里追狗,小虎子他们都围着你转,拿你当主心骨,你就是孩子王,带头老大,他们可崇拜你了呢!”布谷笑道。
“那是自然,二哥别的不说,就是有人缘儿。”正河挠挠头,慵懒的看向布谷继续道,“不过你这丫头平时可不这么夸我,你是不是又有啥主意,可不能诓我。”
“是啊,布谷姑娘,之前你一番话确有道理,被你感染我们都愿意一试,只是现在我们要怎么去开始呢?”小邓扶了扶肩上的包袱,向布谷道。
“大哥,我渴了,把水给我吧。”布谷看了看小邓,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他,转而对正江开口道。
正江拧开竹筒,把水递给布谷,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布谷你平时都挺豪气,今天怎么扭扭捏捏的,太不仗义了,自己出的主意,这会自己先歇菜了。”正河一看布谷皱眉,双手抱怀,微有不爽道。
布谷仰头喝水,喝完,把玩着竹筒,什么也没说。
正江拍拍正河,示意他不要急躁,正河无奈的垂下肩,扶了扶包袱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小邓说道:“当日我离开的时候,身无分文,一路全靠好心人施舍走到这儿,浑浑噩噩的也曾乞讨过。最理解那种滋味,手心在上伸手于人,便是矮人一尺。男孩子都是这样,更何况是布谷姑娘这样一个小姑娘呢!这件事,大家还是再商量商量好了。”
布谷拿着竹筒,冲小邓笑了笑道:“反正都走出镇子了,这儿咱们谁都不认识,哎,不管了,有始就得有终,这事确实是我起的头,我确实不该退缩,面子是最不能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话毕沉默了片刻,把竹筒还给正江,向正河道:“二哥咱们分组行动吧!你和我一组,咱们做先锋!”
正河的脸色在微微得意中顿住,脸长着看向布谷,道:“为啥?”
“你疑问你监督,你不监督我都看不过去了!”布谷一副很嫌弃的表情道。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才不和你一组,你和大哥一组,我和臻哥一组!”
“没商量,不然你一个人一组,我们仨一组,你自己看着办。”
“凭啥你说咋分就咋分,我不服。”
“凭啥?”布谷哼了一声,对着正江道:“大哥,你看凭我倒着数排老大,行不行!”
原本打算劝二人的小邓顿时一脑袋黑线。正江无奈道:“正河,你和布谷一组吧,臻子跟我一块,就这么定了吧!”
“太逗乐了,倒着排排老大很了不起吗!这个也能拿出来说,一组就一组,一会你别说我欺负你就行。”
“那就这样吧,咱们得走快点了,伯父都在前面等咱们了。”小邓指了指前面的许治道。
三兄妹抬头一看,可不嘛,眼下许治正站在远处一颗小树旁手搭凉棚等他们。几人顿觉心愧,加紧速度追了过去。
追上许治,众人略作休整,跟许治说了之后就要去乞讨。大家约定好相聚的地方,兵分三队,各自赶路。
这条路是官路,路上的人很多。行人来往匆匆,男女老少,贫富兵卒,黑白胖瘦。布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纠结从哪个开始。正河嘻嘻笑,也不管她,选了一个面善的大婶,收了嬉笑神色,可怜兮兮的说着什么,那大婶怜悯的看着他,给了他两文钱。正河又说了几句什么指指布谷,那大婶又给了正河几文钱,正河对她拜了拜,这才走向布谷。摊开手,一小叠古铜币,“给你。”布谷瞪大眼睛看着正河,不过这眼神,只满足了正河一半。
“给了八文钱呢!二哥,你真行,我也要开始行动了。”布谷跃跃欲试,扬扬小拳头做挑衅状!
布谷选了一个带小孩的中年妇人,那孩子衣着端整,身上缀着鼓鼓荷包,被那妇人一路抱着,不愿意走路,看那模样也就3~4岁吧。思绪间越走越近,布谷语气懦懦的道:“大婶可怜可怜我吧。”
“小姑娘,你怎么了?”大婶问。
“大婶,我跟哥哥们一块去棘阳探亲,路上跟哥哥们走散了,身上的钱都用完了,您帮帮我吧!”作势用袖子掩住眼睛,语带凝噎道。
“小姑娘,你是从哪来的?这是走了多远啊?”也许是对突然停下来不满意,怀里的小孩子,扯着布谷的头发,眼带狠厉的拽着这个拦路的“罪魁”,布谷被拽疼了,但也不敢呵斥小孩,只得拽住被扯的头发的一端,才减轻拉扯的力度。这样一来布谷也就不用回话了,只默默的抽泣。
那大婶也不好意思了,拉着小孩子胖胖的手,给了布谷拿了几文钱,小孩子一看大婶要给布谷东西,马上表示他的抗议,哇哇哭了起来,一边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打布谷,布谷头上不轻不重的挨了几下。那大婶忙去哄小孩,从荷包里取出几颗糖果给他,小孩拿了糖仿佛还不肯罢休。布谷此时很难堪,头发被扯散了,微风一吹,散在脸上,单薄的身躯越加显得可怜。孩子一哭一闹引得几个路人驻目围观。
布谷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脸红到脖颈,嘤嘤的哭了起来,任由孩子拉扯头发。一看这么多人都来看,大婶很尴尬,多拿了几个铜板塞在布谷手里,小孩子挣着手脚抗议,被妇人强行抱走了。
围观的路人里,有几个坏小孩要过来欺负布谷。布谷当下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刚才和大婶说的那套说辞,小孩的大人连忙呵斥,小孩被呵斥的不敢过来,布谷就在一边继续扮可怜,看到的人无不动了恻隐之心。布谷走向离得近的几个中年人,众人倒也不吝啬,多多少少都给了一点。
人群随着布谷的靠近慢慢散开。布谷擦干脸上的泪痕,冲着正河眨了眨眼。原来正河虽说经常和布谷吵嘴吧,但还是蛮关心她的,这不,一看那小孩扯着布谷,就赶了过来,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好歹帮了个人场。
布谷此时狼狈极了,如果不是衣衫还算清洁,恐怕真要被认成一个叫花子了。布谷打量着自己这个样子,苦涩的摇摇头,这首站是捷还是不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