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安住院了,原因是脑部受到创伤,缝了三针。
我坐在他的病床旁看着他沉睡的样子,想的却是陆白站在唐记门口对我说的话。
顾锦安醒来的时候,我正在我的素描册子画着画,他没有出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的一双眼睛沉沉的看着我,我读不懂里面的情绪。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我舔了舔唇瓣,无措的站起来。
“穆染,难道你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吗?”认识顾锦安以来,他的情绪始终是淡漠的,虽然今天他和平日里无异,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他压抑的怒火。
“顾锦安,对不起,我不能让陆白受伤,对不起。”
那日在唐记门口,顾锦安的拳头始终不是陆白那个高瘦干净的男孩所承受的,周围的人围在一圈无人上前,零散的桌子上深绿的啤酒瓶在灯光的折射下像是上好的琥珀,拍在顾锦安额头的时候,四散溅开的玻璃像是钻石一般,可是我却只记得顾锦安看向我的眼神那么凉,凉的我忘记自己的手中还有破碎的玻璃,凉得我只记得顾锦安闭眼前说的那句话。
“染染,你终究是还回来了。”
顾锦安很少叫我染染。
送顾锦安去医院的路上,我口袋里的电话一遍遍的震动着,我却不敢掏出来看上面的来电显示。
顾锦安送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直到有过路的护士看见我胸口一大片的鲜血惊呼,我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那穆染你告诉我,唐映画的保送名额是怎么回事?”顾锦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掌心出了汗。
“顾锦安,是我自己放弃的。”我看了一眼窗外,杏花树开的正好,白灿灿的,几乎看不见一丁点的粉与红。有风吹过,一片片的洋洋洒洒,落英缤纷不过如此吧。
“穆染,你是不是觉得我欠了你就得一直容着你践踏!”我看着顾锦安,这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一次的顾锦安,真的生气了。
顾锦安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夜色深沉,我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走到吸烟区,走廊很安静,偶尔有几句交谈传出来,却是刻意的压低声音,有人提着热水壶,有人提着保温盒,来去匆匆,脚步沉重。我想,终究是离生死最近的地方,每个人的心里多少有点敬畏吧。
深夜两点,顾锦安已经睡着了,我站在病房门前的玻璃前看着外面的灯火,想起曾经在一个隆冬的夜晚,顾锦安带着我爬上一栋废弃楼的楼顶,指着脚下的烟火阑珊说“穆染,你渴望有一个家,那我便给你好不好。”那个时候,少年的侧脸明明灭灭,雪花飘飘洒洒,北方的冷有着干冽的刺骨,而那时候的我却觉得无比温暖。
锦安,我从小孤独,每一次深夜游荡在街头的时候,我总会看着看着小区里亮着的灯无比羡慕。我经常想着,是不是每一扇亮着的玻璃后面,有着最慈祥的笑和最香的菜肴。
我对家庭的渴望,十七年来顾锦安最明白的透彻。
认识顾锦安的时候场面有点壮观,我手里是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脚边散落着白色的纸张,怯弱的男孩畏缩的站在我的对面解释着一切的原委。初入一中,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穆染,染着酒红色的头发,穿着夸大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看见帅哥会大声的尖叫,陆白说,穆染,你能不能低调一点,你知不知道整个一中都知道穆染是个惹事的主。
陆白陆白,我们从幼儿园就在一起,小学,初中,陆白与我,大抵就是青梅竹马,他会安静的看着我,说着染染,你要听话这样的话语。所有一中的人都知道,张扬跋扈的穆染,最听陆白的话。有人说陆白是穆染喜欢的人,所以穆染听他的话,也有人说陆白曾经帮助过穆染,各种传言风风火火,却抵不住我对陆白的顺从。
顾锦安斜倚在小巷的墙壁,姿态慵懒,慢悠悠的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叼在嘴里。
“穆染,你的东西不在他的身上。”淡漠悠闲的语气让我很窝火,怯懦的男生看见顾锦安出现,窜到顾锦安的身边。
“顾锦安,这个黑锅我不想背,你自己解释。”说完看了看我这才迅速的收拾了散落的纸张离开。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那是我第一次见顾锦安,他不同于陆白那般温润谦逊,他的整个面部轮廓带着锋利的冷漠,眼角却是慵懒的高贵。
“穆染是吧,你的那个笔记本在我手中。他只是帮我打听是否有这个人而已。”顾锦安吸了一口又缓缓的吐出来,这才转过头看我。
“还我。”顾锦安和陆白不一样,我很讨厌和他看起来像对峙的局面。
“明天校广播站来拿。”顾锦安扔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有几缕阳光偷偷的窜进巷子,我看见顾锦安抬手瞬间出现在手踝处的刺青。
第二天下午,广播里的男声读着泰戈尔的《飞鸟》,我站在广播室门口看见美丽的女生抱着一叠资料如蝴蝶般闪身而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惊讶。而我在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却看见顾锦安穿着白色的衬衫坐在播音器前面。
看到我,顾锦安示意我进去,我无所谓的走进去,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漂亮的女孩眼睛里的惊讶很明显,但还是坐在顾锦安的身旁,带上了另一个耳麦。
悠长的时光过得很慢,我只觉得从玻璃中射进来的阳光似乎转换了方位,我也从浅眠中惊醒过来。
顾锦安将我的笔记本扔给我的时候漂亮的女孩已经不在了,我站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顾锦安开口了。
“穆染,喜欢一个人不难,难的是你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顾锦安说的话让我瞬间宛如掉入深海。
陆白找到我的时候我坐在小树林的石凳上胡乱的涂鸦着,陆白将手中的可爱多递给我,不用说,肯定是香草味的。
“染染,我妈说让你这周去我家吃饭。”陆白将书包扔在石桌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慵懒,我却莫名的想起了那日下午在广播站的顾锦安,举手投足都有着漫不经心的懒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