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桑枝未栖林
林辰再次见木桑桑时候是他表姐的婚礼,木桑桑是表姐的本家姑娘。宾客席上,林辰看着木桑桑侧脸的微笑一时晃了神,他似乎看见木桑桑的眼神从他这边扫了过去,可是又不敢确定,因为木桑桑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那是林辰五年之后再一次见那个少女,只觉得她变了好多。
林辰晚上回女友微信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想起木桑桑,多年前的木桑桑,不喜言笑,但是笑起来却异常的好看,当时的他就觉得木桑桑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木桑桑是他同校的小师妹,那一年,他初三,对情爱似懂非懂。木桑桑第一次站在教室门口叫林辰的时候,他便看见一个小小个子的女生,脸有些红,眼神飘忽不定,似是在寻人。
“我是林辰。”林辰站在走廊,对面是束着马尾的娇小女生。
“我是初一一班的木桑桑,顾老师让我入团,需要有介绍人,他说让我来找你。”木桑桑的声音很轻,但是林辰莫名的全部都清楚了。
顾老师是林辰的政治老师,也是初一一班的班主任,前两天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交代过林辰,到时候会有人找他写介绍信,当时林辰并不知道是她。
木桑桑也许不知道,其实她在学校很有名,很多人都说初一一班的一个转校生叫木桑桑,学习很好,长得也漂亮,重要的是她写得一手好文章,经常在校刊发表。好友曾经站在三楼的走廊指着一个站在列队里认真做着广播体操的女孩说,“看,那就是木桑桑,是不是很可爱。”那是林辰第一次看见木桑桑,林辰觉得,木桑桑是个高冷的女生。
木桑桑的入团申请表放在林辰的课桌上,她的字不是很漂亮的那种,却有着女孩子的柔软,黑白的两寸证件照上,木桑桑的嘴角有着浅浅的笑容,林辰这才开始动笔写介绍信。林辰记得,他自己花了一中午的时间写好的。
林辰以为他会很顺利的将入团申请表交给木桑桑,可是他没想到,好友看见木桑桑那张照片之后便从他的课桌上抢走了申请表。
“林辰,你可是从不给别人写入团介绍的,这个木桑桑是第一个吧,你不会是喜欢小师妹吧?”好友的声音不大,可是相对于初三备战中考的学生来说,一间教室的声线传播速度是有点快的,一时间,起哄声几乎炸了房顶。
林辰笑了笑,“老顾和我是啥关系,他一句话的事,关木桑桑什么事情。”
“哎呦呦,说谎,哈哈,你肯定喜欢小师妹。”似是不相信,好友还是不肯归还申请表,林辰拍了一巴掌好友,顺势将申请表拿了过来,“字写的这么丑,我怎么可能喜欢呢。”
好友撇嘴,这才作罢。只是林辰却没想到,他与木桑桑所有的错过,皆源于那日。
将申请表归还木桑桑的时候,她送给林辰一包水晶之恋,林辰看着手中那包作为谢礼的粉丝果冻有些尴尬,那么女孩子的东西,他似乎从未接触过。
木桑桑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月的零花钱前几天买了练习册,这是我妈平日给我买的零食,我没钱,只能送你这个。”
“其实不必这么客气,老顾一句话的事。”林辰看着木桑桑,第一次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
“来而不往非礼也,谢谢。”木桑桑笑着说,然后便离开了。林辰回到教室的时候,有人就开始大喊,“林辰林辰,小师妹很漂亮。”林辰笑骂,将桌子上的复习资料扔了过去。
与木桑桑的交集不多,林辰作为初三的学生自然是比较忙一点,不过好在他成绩不错,所以还是会经常去球场打球。第二次与木桑桑交谈,是因为他手中的球失了方向砸向场外,砸在和朋友去商店的木桑桑的身上。
林辰看见球砸在木桑桑身上,女生痛呼出声,球场一时间寂静无声。木桑桑看了一眼球场,揉着砸过的地方,将地上的球捡了起来。林辰站在木桑桑面前的时候,木桑桑身边的朋友就开始数落林辰。
“打球都不带眼睛,要是打中脑袋咋办啊。”说着瞪了一眼林辰。
林辰不好意思,接过木桑桑递过来的球,抓了抓耳后的头发。
“不好意思啊。”
“没事,下次别是脑袋就可以。”说着就拉着朋友离开。林辰听见身后的叫喊,这才转过身子,球举高,手腕一个用力,篮球就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稳稳的落在队友手中。
木桑桑似乎是个很惹人喜爱的女生,当时林辰听说有很多人跑到她的教室门口去看木桑桑是怎样一个女生。林辰有一次因好友生病请假,去她班级寻好友妹妹将习题试卷带给好友的时候看见木桑桑。她坐在靠窗的第三排位置,同桌是个男孩子,他认识,初一年级的第一名,一手好看的字,经常做校内报刊。男孩子好像在给木桑桑讲题,木桑桑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懂,男孩子似乎是骂了一句“你失败还是我失败啊?”木桑桑失笑,似是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男孩子哇哇大叫,木桑桑将一颗糖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收拾课本。林辰发现木桑桑似乎随时都能变出小零食,上一次的水晶之恋,这一次的糖果。
木桑桑抬头看见林辰的时候,上课铃刚打响,林辰将卷子交给好友妹妹之后一路狂奔回的教室。
初三的那个春节,林辰去表姐家,在小镇的大马路上看见一身红色衣服的木桑桑,她在堆着雪人,老远看见他,向林辰招了招手。林辰其实算不上和木桑桑有多熟,所以他走到木桑桑堆的雪人旁,对木桑桑说:“原来你也在这里住啊。”
“你不知道吗,你表姐是我本家的堂姐姐,我小时候她带我去的学校呢。”木桑桑的脸冻得有些红,黑色的头发编了两个羊角辫垂在两侧,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小的虎牙,很可爱。
春节过后,林辰的学业开始繁重起来,因为他要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在校园里还是会碰到木桑桑,只是相对于之前没那么频繁。林辰每日抱着作业本穿过那条林荫小道的时候,然后就能看见初一班级每日做课间操的地方。
初三第二学期,林辰保送最好的高中一中,但是他不能松懈,不能对不起保送的这个名额,期中考试,林辰依旧是第一名,看见初一的红榜,林辰看见木桑桑排名十五,要是进入一中有些难。
年少时喜欢一个人,总会想着捉弄一下那个女孩子,仿佛只有那样,才会引起那个人得注意,所以林辰有时候在课间会看见,木桑桑和朋友走在路上,有男孩子骚扰,木桑桑便躲在朋友的身后,有时也会冷着脸骂两句那些男生。
林辰毕业的那个夏天有些热,所以林辰和好友经常在下课朝商店跑去,一人买一个老冰棍降温,有一次回来的路上,林辰发现木桑桑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走,脸一直朝里,好像是为了躲着谁不让人看见。可是他明明看见带木桑桑班级的那个年轻数学老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林辰永远记得那天,木桑桑先是嘴里低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贴在墙壁看向数学老师。
“木桑桑,去把数学练习册收上来。”数学老师似乎发现木桑桑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
“是。”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好友和林辰立在那里一阵石化。后来才知道那次考试木桑桑数学考砸,木桑桑作为数学课代表经常躲着数学老师,年轻的老师经常会问班上的学生说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们一个个见了我都绕开,全班炸了天的喊了一句“有!”
林辰和木桑桑的交集很浅,但是还是有传言将他和木桑桑联系在一起,林辰辩解,但是吵不过一群人的起哄和无厘头,只能作罢,暧昧心动的传言木桑桑也知道了,只是林辰发现,木桑桑很少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因为他毕业了。
林辰顺利的进入一中,依旧是学习很棒,身边有几个朋友,每日也会去球场打球,后来文理分科,他选择理科,他再也没有见过木桑桑,只是偶尔从旁人的口中听到,木桑桑有一次被老师谈话,说想要考进一中。
高二那一年,班级有个女孩子向林辰表白,小小个子,短短的齐耳黑发,一双眼睛看向林辰的时候含着笑,带着一点狡黠。林辰答应了,因为他对学习理科的女孩子多出几分好感,况且那个青春年少的年龄,那个短发的女孩子,总是有意无意的能吸引到他的眼神。
林辰有时候会想起木桑桑,但是很少,只是偶尔,可是高三那一年,他和女友却在一中校门口看见穿着一中校服的木桑桑,依旧是束着马尾,和一个女孩子站在公交站的对面。木桑桑看见了林辰,但是很快就转移了视线,林辰有一瞬间愣神,女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一同走进一中校门。
木桑桑考进了一中林辰知道,林辰只是没想到他与木桑桑从那时起就好像陌生人一般。木桑桑重新成为了林辰的小师妹,但是却再也没有以前的联系。
林辰的女友学习不错,两人相约着考一所大学,高三的学业较之初三不知繁重了多少,林辰很少去打球,偌大的校园,林辰很少碰见木桑桑。
后来,林辰去了一所北方的著名理科学院,一同前往的是他的女友,离开的那一天,好友来送他,车站有些冷,林辰穿着外套,却感觉有些冷得发颤。
林辰没有抽烟的习惯,可是好友却耐不住,拉着林辰去了卫生间的吸烟区。烟雾缭绕,今日有些不对劲的好友却拿出一封信。
“林辰,当年你喜欢小师妹,我知道,因为你是个很难能注意到女生的人,那一天小师妹的入团申请表放在你桌上,你用了整整一个中午写介绍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字写的好看,笔速又快,平日你写个作文也就三十多分钟,我不相信你个几百字的介绍信能让你花一个中午。你说你不喜欢写字丑的人,可是你女朋友的字也不见得有多好看。这封信是小师妹托我拿给你的,她说你看完就撕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只能过去。”
在去往大学的旅途列车上,林辰站在车轨相交处打开了那封木桑桑没能亲手送给他的信。林辰的心跳有点快,打开之前,他的手握紧松开,反复好几次,终于打开了那封让林辰记挂了一路的信。
“展信安。
当时你说我的字写的很丑,你不会喜欢写字丑的人,所以我一直慢慢的学习练字,如今虽比不上你的好看,但终归比以前好看些了吧。只是没想到,让你看到的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顾老师曾经说你聪明异常,我就在想,你那么聪明,以后肯定能上个好大学,有一份好工作。果然,我想到一切都成了现实。你那年考进一中,我就想,我也得努力考进一中,那样就又能离你近一点。可是我拿到通知书的当天,就在学校听见你邻居小孩说你似乎有了女朋友。我当时就在想,果真是我不够努力,你才会看不到我。如今我只当了你一年的小师妹,你就已经离开,四年的时间了,我花了所有的力气追赶你的脚步,可是最终还是不能够与你比肩站在一起。在一中的一年,我曾经站在教室的走廊无数次看见你和你的女友一起并肩走在校园里,她笑的时候你也会笑,她的怀里的书有时候会跑到你的怀里,我相信,是我想的有些多了。一厢情愿就是如此,因为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你去了北方,我决定,我再也不会追随你的脚步,北方的冬天太冷了。林辰,当日你站在走廊说我就是林辰的时候,我就在想,太过自卑的人站在喜欢的人面前,原来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林辰,我喜欢你四年,虽然到最后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觉得我喜欢过你,就是我最好的回忆。我祝你和她能够每日开心。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这封信,就当是晚来了四年的表白信吧。——木桑桑”
林辰觉得自己应该是感冒了,不然为何他会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的。重新将信折叠起来,林辰看了一眼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指尖动了动,最终将那封木桑桑嘱咐过看过就撕毁的信收进了口袋。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林辰在军训的半个月里慢慢的适应着,那封信却在收拾宿舍的时候不知遗落在哪里,林辰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只能作罢。
林辰在大学依旧和女友在一起,他们的爱情让很多人都羡慕,林辰偶尔心血来潮,会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喊“表白我的老婆”,“夸夸我的老婆”之类拉仇恨的话,下面是一群叫嚣着要拉黑他两的话语,林辰有时候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很好。
后来林辰决定读研,女友也决定一起,转眼,林辰离开故乡已经有了七八年,每一次匆匆而来,匆匆离开,他刻意的躲避着一些东西,他觉得这些年过去,他还是没能好好的做好准备。
表姐的婚礼上遇见木桑桑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有预感,木桑桑和表姐,表弟说话,林辰就远远的看着,她剪了短发,干练利落了许多,不是他印象中柔软的样子,短发旋转中偶尔有一点英气从眉眼泄露出来,她似乎变的很爱说笑,活泼了许多,偶尔和表弟斗嘴,表弟笑骂着戳戳她的脑袋,林辰觉得,这样的木桑桑让他有点措不及防。
晚上女友发微信问表姐的婚礼怎么样,热不热闹,他就将之前录的视频给发过去,女友说以后我们的婚礼也就这样过吧,太热闹了。林辰开始不正经,“我可没有说要娶你啊,你和谁办婚礼啊?”女友听了就开始笑闹,“林辰,你再说我就真不嫁给你了。”“哎呀,我都不知道姑娘你这么想嫁给我,我是不是得矜持一点,哈哈”,“林辰,你去死!”
第二日看见木桑桑,林辰才看清她的脸,精致了许多,素颜,她站在门口送客人,笑的时候虎牙尖尖的,林辰站在表姐门口送留客亲戚,木桑桑笑的时候,恍惚之间觉得自己看见了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子。
木桑桑看了一眼林辰,没有说话,转身进了雕花铁门。林辰看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太阳,嘴里嘟囔了一句真冷便转身跑进了屋里。
林辰知道,当年自己喜欢过木桑桑,单纯,不念过去,不畏将来,就是因为她是木桑桑。但是,他选择了女友,因为他也喜欢女友,有人说过,如果你喜欢了第二个人,那么第一个也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喜欢。木桑桑当年去了南方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也在南方慢慢扎根工作,因为北方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林辰在想,是他错过了木桑桑,还是木桑桑太早的放弃了他,但是不论怎样,林辰还是会怀念当初三五成群的朋友在身后打趣喊“小师妹”时候的,岁月静好,唯念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