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夏日明媚,怀安县的方向,十来匹马,两辆马车不缓不慢地前行。
伴着车轱辘转动的声响,知冉靠着车厢摇摇晃晃,面似安静地闭目养神。
这事不像是没有预告的,但是她这个当事人全然不知。临了才收拾行李,还被廉妈妈叮嘱只能带一个丫鬟,想起青岩路上的提示,她几乎毫无疑念地选了懂医的红樱。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徐延承这个襄州的知州要亲自前往?并且这次出来,看着就似乎日数不少的样子。
上次在船上她提前没有感知,后来合家欢的事情不了了之也是顺其自然。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些惴惴的,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来得很莫名其妙。而知冉对于自己这个比他人更为灵敏的感官说不上是何感觉。有危险了,却只是感知到了,什么地点,什么时间,要发生什么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但是这回呢?
上一次有这样的恐慌还是娘亲病重之时,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不由地带上几分神情,眉头微动。
红樱看着隐隐蹙眉的主子,她也是疑团在心,不过主子带她出来总是有原因的。
汀兰苑这样平静安宁的日子,她很喜欢,而现在带给她安静生活的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她会尽自己所能。
“主子,喝口水吧!”
听见红樱的声音,知冉睁开明亮的眼睛,面对红樱,知冉心里也是叹息一声的。
除去豌豆不提,跟理儿,陈妈妈相处,她从来都是得心应手的。只有红樱,看着稳重,却是由不苟言笑搭建出来的外壳,她的内心究竟是柔软,还是原本就坚硬,谁也不知。
只观豌豆与她相处,能得到她时不时的提点,知冉也就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不是无坚不摧,真的只想着尽了奴婢本分,旁的一概不理的。
路途颠簸,还好没有连将水倒到杯盏里也不成。
接过杯盏,知冉喝了三两口便又空的杯子还给了红樱,柔和地说:“你也喝两口吧!”
说完也没管红樱有什么反应,自己先掀起身前的车帘。空气湿润温暖,波光粼粼的河水静静流淌,天空明净无云,蓝天下田地阡陌纵横。悠悠地短笛声传来,她脑海里闪现一牧童骑牛,头戴柳条编织的篮圈戴在头颅上,摇摇晃晃的景象。
如此美好!
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身边还有徐延承,红樱在,知冉顿时觉得那潜在的危险,总也能化险为夷的!
论年纪,知冉虚岁十六,不过也就及笄没多久,身量根本没长开。嗓音虽不若阮氏柔媚,也有几分黄鹂的灵动婉转,掺杂了几分女儿家的懦懦。对身边人而言,她威严不足,温和有余。若不是陈妈妈来得及时,理儿一个恐怕也是打理不好汀兰苑的。
红樱有时候也是将知冉当做自己同龄人看待的。对她说不上歆羡,做妾又不是什么足以让人眼红的事情。不过听说她家有父兄,她也时不时想到疼爱自己的那个老人,决意不再回想的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倒出一杯水,红樱一饮而尽,放下杯盏,眼中的清明毕现。
临近中午,马车才停了下来,刚好到了一个县城,城中热闹不似方才田间的宁静,生生将知冉带出几分欢快来。
人生地不熟,徐延承与贺之章相对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信息。于是,车马选择了一家不显眼甚至有些萧条的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青岩一向是个跑腿的命,甭看他细胳膊细腿的,引不起徐延承一丝怜惜。下了马,徐延承就喊他过来,轻声细语将吩咐说得清清楚楚。
附耳过来的青岩,不多会儿就苦着脸喊上一个兄弟,又跨上马背,狂奔着离去。
“咱们进去点写好酒好菜吧!”
徐延承还未回贺之章的话,酒楼内一个中年男子堆满笑容走了出来,“小店有包君满意的美味酒菜,各位爷,里面请!”
刚下马车的知冉听到这句话,绽放出笑意,这口气可真够大的。所谓“众口难调”,说的就是人与人之间口味的差异很难取的统一,这家店居然打着包君满意的口号!不得不说,这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再看这店面也不算小,里头的客人却零零散散几桌,就连柜台收钱的掌柜都瞧不见,淡扫一眼,知冉了然于心。
“哦?有哪些招牌菜?”贺之章闻此,来了兴趣,一边兴致勃勃地询问,一边昂首阔步跟着中年男人步入酒楼厅堂内。
徐延承原本就落后一步,瞧见知冉走过来,他神色无异样,不过脸上也没了笑意。
只是声音传来,知冉清楚听到他说,“跟着我走!”
一路风尘,这会儿能歇下来吃饭,知冉本喜不自禁,此时看到徐延承的背影,心却淡淡地感受疏离。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靠近一分,也不疏远一步,这样恰好的距离,就似划在两人心尖的银河系。
知冉不是没看到比徐延承更像主子的贺之章,而是之前她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也就没有多想。此时跟徐延承与这个男人共处一室,她难免产生不适之感,尤其这个人目光直剌剌地打量着自己,还有那眼神里包含了探究!
半晌静默!
“这是我故交贺之章,不用理会。”
或许是感受到知冉的尴尬,徐延承出言简单明了地介绍了贺之章的身份,又指明了她应对的态度。
徐延承这样说,知冉却知道不能失了该有了礼数,她的教养不允许。缓缓起身,微微一福,既不亲近又不刻意地问候一句,“贺公子!”
贺之章无声地朝着徐延承挑眉这一幕,知冉没有看到,红樱却留意到了,并且老爷的脸色瞬间低沉,她不由地心中一紧。
知冉行完礼,贺之章却没有回礼,也罢,她一个妾室,怎能奢求得到正室夫人才有的对待。坐下身来,刚好门外响起敲门声。
“爷,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