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太突然,灵熙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车外砰砰砰的枪声透过玻璃震进耳膜,令人胆战心惊。她想问问孟云浦这是怎么回事,来人是针对他们的么?可是却发现说不出话。孟云浦将她揽的太紧,她趴在孟云浦的心口,只觉孟云浦心跳平稳强健,如擂鼓鸣。莫名地,心就微微放松了下来。
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外面枪声终于停歇。她支起耳朵听动静,孟云浦则微微弓起身坐了起来。她也试图坐起,可还没动,孟云浦就已经按住她的肩膀:“先不要动。”她只好僵在原地。
孟云浦面容严肃,不知在外面看见了什么,观望了半晌开始发动车子,可是因为刚才的撞击,打火打了半天车子连动都没有动。孟云浦终于着恼,“啪”地一声,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
灵熙被吓了一跳,猛一抬头,这才发现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在两条大道交界处,因为刚才的交火,人群早已逃散,方圆没有人丁。漆黑的夜,空空的街道,以及被撞的没有型的三辆车,就是看到的全部光景。
孟云浦不知在想些什么,骂了句“该死”,随即就从怀里掏出一件黑漆漆的物件拿在手里。他转头对灵熙低声道:“小姐,呆在车里不要动。”说着,就轻轻一开车门,无声落地。
灵熙屏住了呼吸。夜色里,她看到孟云浦一手执枪一步一步走向其中一辆车的车窗前看了半天,然后转向另一辆车。因为光线黑暗,她没看到孟云浦脸上的惊讶。
也没有看到,就在他们位置不远处,街角的背影里,一辆黑车停在那里。
车掩在黑夜里,静谧无声。
你若靠近仔细看,才会发现车里坐了两个人。
一人开车,另一个坐在后面。都盯着交叉口的方向默默不语。
因为光线昏暗,两个人的容貌都不甚清楚。只闻两人浅浅淡淡的呼吸声。
直到,前面男子率先低声道:“快看,车里又下来个人。”
车内气氛顿时一凝。
不过,这回下来的是个女人。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从他们这个方向看,只看到女人似乎身量不高,长发风衣,在夜色里被起先下车的男子掩着,看不到正脸。
前面之人这时候似乎有些急了。“怎么办?留不留活口?”
车里没有回音,他就又道:“说句话啊!不行我就去宰了他们!”说着,就要开门下车。
不过,他还没动,那后面之人就已经喝住他:“开过去。”嗓音低沉平静。
黑夜里,灵熙长发翻飞,耳畔风声呼啸而过,是孟云浦正拉着她一路疾奔。空荡的道上既无车影也无人踪,只有两人踏踏踏健步如飞的皮鞋声,增加着无形的恐怖。
灵熙脑海里还回放着下车刹那看到的场景,黑漆漆的街道,血腥的气息,躺倒在大街上的死人。。。忽然地就被孟云浦攥住了手臂。
她顿住脚,心里一惊想问道:“不跑了吗?”
可声音出口的刹那,孟云浦已经把她掩在身后。与此同时,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辆车在不远处车灯骤亮。
状况陡升,两人都是心里一紧。本以为是意外遇到火并场面,丢车逃离。没想到这里还有人等着。
白涔涔的车灯在无边的黑夜里像一双魔鬼的手扼住人的呼吸,想到刚才的交火场面,灵熙抓紧了孟云浦的手臂。孟云浦像是感觉到她的害怕,把她揽得更紧,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敢进也不能退,这样在车灯强光照耀下站了不知多久,车辆终于向他们疾驶而来。
因为背光,两人看不到车里的人,只觉自己就像被圈禁的猎物,等待着捕杀,恐惧增加到极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看着越来越近的车辆灵熙心里一阵冰凉,这种下一刻就要倒地而亡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经受,却在这么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辆一米一米靠近,凌迟的触觉逼得人只想发疯,到了最后一刻,灵熙终于闭上了眼睛任命,她脑海里游走着爸爸和姐姐亲切的脸庞,等待着,等待着。。。
直到忽然有车的声音从身侧呼啸而过。
世界变得一片寂静。
半个小时后,当灵熙坐在宽敞明亮的室内,身下是柔软的沙发,眼前是热气四溢的红茶时,就心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了枪击,撞车,虽然很激烈,但一切都是假的。为了配合这个想法,她还用手摸摸自己的心口,又向上摸了摸脖颈。直到自己都感到傻气又可笑时,才摇摇头站了起来。
怎么会是梦呢?子弹打在车皮上的尖锐之音,尸体倒在街道上的血腥之像,神出鬼没车辆的瘆人白光。。。一幕幕,到现在都还在脑子里游荡。怎么会是梦!
灵熙闭上眼拍了拍额头。等脑袋清醒一点,才重新坐到沙发上,端起桌上暖暖的红茶抿了一口。香醇的液体穿过喉咙进入心肺,温暖了身体的角角落落,也舒缓了受惊过度的神经。她终于舒口气安定下来。
这一安定,她才有心思环视了下房间。一厅一室的套房,装修考究,这个对她来说还有些陌生的地方,名叫小江南。是老爷子让孟云浦自己打理的一家歌舞厅。听说很红火,她却从来没有来过。
小江南是三层建筑,一楼舞厅茶餐厅混合,二楼桥牌室,三楼私人住所。灵熙现在所处的房间,正是这个私人住所所在,孟云浦除却孟家外,在外其中的一个私居。
私居。还是孟云浦的。灵熙心念一起,便站起来围着客厅转了一圈,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除却窗明几净,物品整齐。灵熙撇撇嘴角。这哪像一个大男人的居所?比她的房间还整洁。她回头看了眼卧室一直关闭的门,眼睛一转,便轻轻走了过去。门一直虚掩着,用手轻触便立时打开,房间内空间和客厅相差无几,很大,却很空,统共一张大床和一面衣柜。冷清又无味。
灵熙摇着头走进卧室,这也太简单了吧?书上说,一个人的居所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生活方式,那是不是说明孟云浦一直都是过着这种简易的日子?想到这里,灵熙蹙了下眉,说起来对于孟云浦这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远方堂哥,她还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
从前她是一个心都在宋振文身上,无心任何人,后来辗转北平两年,等再回来,对人和事又生疏起来。孟云浦,这个从小都在孟家生活的身边人,现在想想,竟然就这样被忽视了这么多年。
灵熙心里有些内疚,想到平时孟云浦对她的爱护,又想到刚才事故突发时孟云浦第一时间就是护住她,心里重重一叹。她的生活,她的亲友,这些她人生的全部,她似乎从来没有认真规划过。
灵熙走到床边躺倒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