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看着邵阳,季美佳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有一点她明显感觉到了,就是每天总想看见邵阳。伴随着这种想法的剧增,季美佳的内心里也开始有了强烈的依赖,是那种想依赖邵阳的感觉。后来慢慢的从依赖开始变成了思念和牵挂,越是见不到心里面越慌张。可是季美佳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和别人来分享自己的内心世界。在那样的青春年华,在当时那样的年代,女娃子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就算季美佳的父母亲都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可是时代不一样,大家的思想上还是有很大的局限性,一次次季美佳只能把这些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早晨,当季美佳看到在操场里读书的邵阳时感觉今天就是好的开始,下午季美佳看到篮球场上的邵阳时觉得今晚能睡个好觉,在学校的承包地里劳动时看到邵阳娴熟的在地里干着活儿,季美佳觉得很开心,很多个时候她都想跑过去给邵阳擦擦汗,轻轻地问声累不累,可是这一切季美佳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季美佳只能是一次次的幻想,只能在那里一厢情愿的付出自己的情感,这个心花怒放的女娃子只能痛苦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生生的就是那种站在你面前你看不见我,深深的喜欢着你但你却感受不到的滋味。
邵德山抽着旱烟正从拉瓦村的破办公室里往家赶,走起路来也是心里美滋滋的。那可不是,他邵德山可是拉瓦村的书记,现在的书记可跟过去的书记不一样哩!走着笑着,心里面乐着!
邵德山走过那座小桥,石滩河的河水依然欢快地流淌着,迎面走来了一队长邵永辉。
“叔,我正找你呢。”邵永辉说。
“找我?找我做啥哩?”邵德山说。
“来,叔,抽根烟,抽根烟。”邵永辉说着赶忙给邵德山递烟。
“你这是做啥?有啥事你就说呗,这弄得我摸不着头!”邵德山看着邵永辉说。
邵永辉满脸的笑,笑的比那拉瓦村的办公室墙上贴的年画里的女娃子还好看。
“你说事呗!”邵德山急急的说。
“哈哈,叔,晚上到我家再说,上我家先吃点,我们爷俩慢慢说!”邵永辉说。
邵德山觉的这娃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但是问又问不出来,不知道做啥。
无奈的邵德山只得跟着邵永辉上他们家去,邵德山的家跟邵永辉的家相隔不远,中间隔了一道缓缓的小坡,坡北面是邵德山家,坡南面是邵永辉家。
“爸,我叔来了。”邵永辉冲着屋里的邵德国喊。
邵德山跟邵德国是堂兄弟,同一个祖父。邵德国比邵德山小6岁,平日里他们几个堂兄弟关系都比较好,但是邵德山跟邵德国的关系比较近。邵德国为人比较老实憨厚,没有读过什么书,邵德山平日里也比较照顾他这个堂弟。邵德国有两个男娃一个女娃,老大邵永辉,老二邵永清,三闺女邵永秀。老大就是生产队长,为人幽默机灵,长得也俊俏,很受村里人的喜爱。老二邵永清以前是生产队的机械手,也就是开拖拉机的,现在土地承包了,他到县修理厂上班去了,平日里话不多,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显得很严肃,但是一样俊俏。闺女邵永秀比邵珍小一岁,既是邵珍的姑姑也是邵珍的好朋友,模样水灵,平日里很笨乱跳的。
邵德山进门就喊:“也不知道啥事,非得叫我上这来。”
邵德山人还没进屋,声音早就到了。
邵德山进屋一看,满屋子人,邵德国,邵德国的老娘,邵永清,邵永秀,会计赵狗娃,主任王满仓,邵德贵,邵德平,邵永曼,包小毛,杨林还有两个邵德山不认识的人。
“呀!这么多人哩!”邵德山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一屋子人全部起来给邵德山让座,除了邵德国的老娘。老人家一辈子就这么在炕上躺着,十几年前在山上砍柴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崖滚下去了,后来就这样了。
“坐坐坐,大家这么客气干啥呀!”邵德山客气的说着。
“德贵、德平,你俩也在啊!”邵德山对着自己的两位堂弟问道。
“是哩,永辉叫来的。”邵德贵说。
“可不是,我也是让他拽过来的。”邵德山笑着说。
一屋子的人都笑,递烟倒水,一番热闹景象。
“叔,你抽烟。”邵永清给邵德山递烟。
“永清,现在在县里做啥啊?”邵德山问。
“在修理厂修汽车,平日里帮着师父开开车什么的。”邵永清说。
“恩,好,这娃不怕苦。”邵德山说。
邵德山一一跟大伙打招呼,调侃了许久。这邵德山是拉瓦村的书记,也对拉瓦村做出了贡献,为人随和正直,所以大伙儿都比较待见邵德山。
“我说德国啊,有亲戚在,你也不给咱介绍介绍。”邵德山笑着说。
大伙儿也笑。
“这是巴干村的吴队长,边上的是他们村的老乡张宏。”邵德国说。
“巴干村?离我们这儿可是远着呢,要翻过这座拉姆山吧?”邵德山说。
“是哩是哩,我们村太远太偏!”吴队长说。
“行了,永辉,快说啥事吧?”赵狗娃直接就问。
邵永辉不慌不忙的说:
“各位叔叔,各位老乡们,今儿把大伙叫来,就是给我邵永辉坐个见证,我邵永辉要订婚了。”
说完话邵永辉难掩满脸的笑意,脸上还略带一丝丝的羞意。
好好,大伙儿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
“永辉啊,喜事啊,喜事!高兴,高兴哩,这事你还在这里扭扭捏捏的,不是大老爷们!”邵德山激动的说。
“这事是好事,我还以为这是怎么了。”主任王满仓说。
大伙儿也是在那里道喜,祝福。
农村人实在,那时候的农村大伙儿都不分你我,今天邵永辉要订婚自然是大喜事,尤其是邵家的大喜事,个个都在脸上呈现出愉悦的表情。
邵德国婆姨,邵永秀还有邵永清开始在厨房忙着做吃食哩!来了这么多人自然要做点好吃的!邵永清特意从县里回来的时候称了几斤猪肉,哥哥办喜事,这当弟弟的也跟着高兴。
半个拉瓦村都在这个夜晚沸腾了。
“说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见女娃子哩!”邵德山说。
是哩是哩!永辉,快叫出来,让我们大伙儿看看。
“是这样,本来是要来的,但是闺女的奶奶生病了,在家伺候着,所以咱村的张大哥就代表女方的家长了。”吴队长说。
“吴队长是你们的介绍人吧?”赵狗娃说。
“我是介绍人。”吴队长说。
“今天来这里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就有什么说什么,两个娃娃的喜事咱大人也跟着高兴,但是这婚姻大事图个吉利,女方家有啥条件就摆在桌面讲。”邵德贵说。
“对对,这话在理,结婚是大事情,咱要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来。”邵德山说。
“女方家说了,一切都随这边,那边没有任何的要求。”张宏说。
“那要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我们就一切按这边的规矩办了?”邵德山说。
“行行,就按你们的规矩办。”吴队长说。
大伙儿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
在厨房里帮忙的邵永秀说:“也不知道咱大嫂长啥样,我咋不知道你们在给大哥张罗婚事哩?”
“不是我们张罗的,是你大哥早就认识人家姑娘了。”邵永辉的母亲说。
邵永秀高兴,高兴的同时又有点难过。因为她知道,大哥结婚了,意味着她就必须要嫁出去了,所谓新媳妇跟小姑子不合群嘛!可是邵永秀不想啊,自己才18岁,可是看看邵珍,比自己大一岁还在县里读书,每天多开心啊,不用做家务干农活。自己只读了小学就没有读书,邵永秀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这一晚,邵德山高兴,邵永辉高兴,整个在坐的人都高兴,唯有邵永秀不高兴,甚至有点难过,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时间如同流水一般匆匆的过了,高三最后的日子眼看着就要过完了,迎接他们的高考就要来临了。季美佳看着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天数,心里面更加的着急。这一年来,他对邵阳的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觉得离不开邵阳了,可是怎么办?高考结束后怎么办?该不该告诉邵阳呢?季美佳思前想后好久以后,决定给邵阳写份信,要是不写出来她肯定是没办法安心高考的。
季美佳拿起笔写道:
邵阳:
你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觉得奇怪,更不要觉得惊讶,因为我想给你说些心里话。
我跟你姐姐从认识以来一直是好朋友,我能够坚持读完高三全都是因为你姐姐的帮主和鼓励。可是没想到高三的时候她被一中选走了,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么难受吗?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走了,以后我难过了,不高兴了我应该找谁去倾诉呢?在我的眼里邵珍就像我姐姐一样,生活上她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学习上给我帮助给我指导,但是如今她不在我身旁了,我开始不适应了。
从邵珍的言语里我知道了你,你在邵珍的眼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你懂事乖巧,学习好,孝敬爷爷奶奶,疼爱弟弟,喜欢读书,爱好广泛,这一切都深深的吸引着我,吸引着这个从来都没见过你面的女孩子。那时候我经常幻想着那天能见你一面,因为我自己没有弟弟,我也想着那天我也能有这么一位好弟弟。能够陪我玩,陪我聊天……
那天我在篮球场见到你,我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因为你跟邵珍看起来很像,都是高高的个子,大眼睛,我知道你就是邵珍的弟弟,邵阳。跟你相处了一年了,我开始觉得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在这一年了,你也给我排解困难,分享喜悦,甚至有时候给我吐吐苦水,我觉得我比邵珍都幸福,因为你们没有在一所学校里读过书,待得时间没我们长。
邵阳,你知道吗?后来的我开始慢慢的觉得你不仅仅是我的弟弟了,我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我每天都想方设法的想要见到你的身影,只要有一天见不你心里面就开始发慌。我知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定会吓一跳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马上要高考了,所以我必须要说出来,再不说出来,我的心会更加的难受。
邵阳,你不要怪我好吗?当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鲁莽的做这件事情,我也知道这样会给你带来困扰,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今天给你写了这封信,我才能安心去面对高考。
好了,就写这么多吧,希望没有打扰你。
季美佳
1986年6月16
写完信后的季美佳一下子觉得心里舒服了,内心一下子释然了。她从容的把信夹在了那天从邵阳手中借过来的书里,希望找个时机把书还给邵阳,同时也希望邵阳能够看到这封信。
写完信后的季美佳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篮球场上的邵阳,欢蹦乱跳,季美佳的心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