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桂媛在尝试了第一百零一次之后,终于在第六天的午夜见到了久违的老爸……于土根儿。虽然她对自己的老爸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名字确实是阿爹的。
于爸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召唤他上来的妙龄女子,慢慢吞吞的问:“你、你是……”
“呃……爸”于桂媛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别别扭扭的半天才喊出一句爸。
“唉!唉!媛媛?哎呀,都长成大姑娘了。当年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大。”于爸激动的看着于桂媛,伸出手比了个高度。
于妈笑呵呵的走到于爸跟前儿说:“老头子,你当年走的时候,媛媛才三四岁。现在可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大人了,你当然认不出来了。”
“对,对,你说的对。”于爸露出憨憨的笑容。
这笑容是多么的熟悉,曾几何时就是这个笑容的主人,一直在自己的身后默默支持守护自己。于妈的眼睛湿润了。
“你老了。”于爸伸出手,想要抚摸眼前这早已不再年轻的爱人。可是他的手在快要触碰到于妈的脸时戛然而止,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于爸握紧自己的手,颓然的放下。他企图用那种傻傻的笑容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你看,我都忘了我是碰不到你的。”
于妈低下头,用眼睑盖住了自己眼神中的失落。于桂媛趁着俩人无暇顾及自己时,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她想让屋内的老两口子好好的说说话。
“现在六道三界都在传说,‘新线’要换‘旧线’了。”于爸的表情变得很凝重,“难道说……已经不行了么?”
于妈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说到:“你也知道60一甲子,人人自有命数。本命星君交替时,如果我们还没找到办法,而媛媛亦不能挑起这个重担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非要是我们家的人?难道族人里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了么?”于爸激动的抬高了声量。
于妈竖起一根手指头做出一个嘘声的姿势:“你小声点,别让媛媛听见了。”她走到蒲团边盘腿儿坐了下来,唉声叹气的说,“唉……她爹,咱们尽力了。就算搭上了你的命也只不过争来这孩子二十年的平稳生活。这就是命啊,半点不由人。”
此时,于妈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男人用自己的鲜血代替母乳喂养一个宝宝的画面,直到这个男人浑身的血液全部流光。
“这二十多年来,我也尝试过很多种法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我感到就要成功的时候,总会出点儿什么岔子。”于妈继续说,“前段日子我封印了个白·粉婆,在它快消失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什么‘神旨’,我没怎么听清楚。”
“神旨?我说孩儿他妈,会不会是……”于爸皱起了眉头。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于妈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好。总之,以后一定要更小心的行事才行。”
“你说……他娘,我们能成功么?”于父走到于妈的蒲团边,紧挨着于妈坐了下来。
“他爹,如果失败了的话。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在下边团聚了。”于妈转过头来,不无伤感的说到,“这就是我族人的命数啊。老头子,你、你后悔不?后悔、后悔不后悔选择和我在一起?”
于爸温柔的看着于妈的脸,用自己的眼睛,一寸寸的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张面孔虽然早已不复青春,可是从轮廓上依然可以看的出当年那光彩照人的美丽。他轻轻的说:“我还记得你爱吃县城里张记的烤鸭、老李头儿的烧饼;你总是喜欢一边刷牙一边说话,最后喷的我一脸都是;你晚上睡觉总喜欢让我抱着你,说是不抱着你就睡不着;每个月来事儿的时候,你总是自己忍着疼;每个变天儿的时候,你的老伤就会红肿;每次……”
随着于爸源源不断的话出口,于妈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任由自己的泪水沿着腮边流下来,她捂住自己的脸痛哭失声。如果当初他没有救了她,如果当初她没有爱上他,如果……已没有如果……
于土根儿就是这么一个最最普通的农家汉子。他说不出那些华丽的辞藻,优美的语句。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朴实无华,却又能深深的触动人心。
院子里的老婆婆吸着鼻子说:“根儿这孩子还是那么实诚。”
“行了,别哭了。你们女人啊,就是那么眼皮子浅。本来挺高兴的事儿,夫妻俩见面聊聊天儿多好,非得整的哭天抹泪的。”旁边的老头子不耐烦的说。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一对站在松树下的老夫妻。于桂媛本来是站在屋外想要偷听墙角儿的,没想到却听到了这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奇怪的冲着声音的方向望了望。于是就看见了一个老奶奶揪着一个老爷爷耳朵使劲儿拧的怪异画面。
“请问……你们是……”于桂媛走上前去疑惑的问。
老太太一甩手,就把刚要张口说话的自家老头儿给甩出去两三步远,她走上前去抓起于桂媛的手慈爱的抚摸着说:“哎呀,媛娃子啊,你能看见我们了?好!好!真是太好了。我们老两口子啊,就是这院子里的木魅。”
“对……”老头儿刚说出一个字,就又被自己老婆子一掌给推到了一边儿。气的他是吹胡子瞪眼睛的直跳脚。
“木、木魅?”于桂媛不确定的又重复了一边。
老太太的眼睛眯缝成一条线,笑眯眯的说:“是啊,是啊。我们夫妻俩啊,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两棵千年木魅。我们一直守护着于家,你们姐妹三个、你爹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你爷爷和他的兄弟姐妹们,祖祖辈辈的一直都是我们看护着长大的哦……哦呵呵呵呵呵呵……”
“媛娃子啊,你要接替冯大人的事情啊,这六道三界、上上下下的可都传遍了哦。你要加油啊。”木魅老头子再接再厉的凑过来,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点头“我和我家的老太婆啊,会一……直在你身旁守护着你的哟,嗯!嗯!”
于桂媛一副恍然的样子。这么说来,这两个老家伙岂不是相当于我家的守护神了?
这些日子里来,于桂媛经常练习开冥途。从一开始的每隔四五次才能成功一次,到现在的每隔一两次就能成功一次。这期间,她付出了一定的努力。与此同时,也使得她变得越来越能接受一些和人类不同种族的生物了。以至于,现在不管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再像第一次看见时那么吃惊。
“啊……说起来我们也有段时间没有见过根儿了呐,是吧老头子?”木老太太侧过头来和木老头子说话,但是它的那只手却依然抓着于桂媛的手不放,。
木老头儿双手背在自己的背后往前走了两步,探头看着屋里的情景。听见自家老太婆的话,转过身来一边往回走,一边用一只手抚着自己的长髯说:“是啊,这么说起来。从根儿到了冥府开始算的话,大概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你放屁!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现在连你也想让我改嫁?”
正和两个老鬼聊天的于桂媛,突然听见屋内于妈满含愤怒的大吼。于是,她赶紧跑回屋里打算看看情形。
这么大的动静,不仅于桂媛听见了。就连在屋里睡觉的于柏飞也被吓醒了。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斜披着个褂子、拖拉着个鞋就冲出了自己的房间。随手还在墙边上摸了一把扫帚疙瘩握在手里。
“哪里有贼?贼呢?贼跑哪儿去了?”迷迷瞪瞪的于柏飞一手举着个扫帚疙瘩,看见自己老妈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老妈有没有事儿而是问贼在哪儿。
气的于妈脱下自己的鞋子,一下子就甩了过去。好巧不巧的是,这只鞋不偏不倚的正中红心。随着鞋子慢慢的溜下于柏飞的脸,在他的脸部正中间一个黑了吧唧的鞋印子显现了出来。当然了,还伴随着一绺鼻血。
“妈……这大晚上的你鬼叫鬼叫啥啊?”于柏飞一手拿着扫帚疙瘩,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不满的冲于妈叫唤。
于妈跳着脚,把鞋捡回来重新踩在脚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儿子的鼻子开口大骂:“你个混小子,是不是你在你爹坟前说要给自己找个后爹了?你个完蛋玩意儿,没你爹能有你?我都还没觉得熬不下去了,你倒先想要给自己个儿找个后爹了。你、你、你看我今儿个不打折你的腿!”
于母随手抄起桌子上摆的花瓶就要再度扔向于柏飞。说时迟那时快,于桂媛一把就抱住了花瓶,她伏在于妈耳边小声的说:“妈、妈、妈这可是古董啊,清代的。你可别激动啊。消消气,消消气。再说了,妈,我爸还在这儿呢,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我爸送回去吧。”
于妈气喘吁吁的放下手里的花瓶说:“行!你先送你爸回去。一会儿我再找这个混小子算账。”
于桂媛依照于母的指示先送走了于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回的气氛不对劲儿,从而使得于桂媛空前的专注于赶紧送走于爸这件事。反正是这回的送魂仪式相当的成功,一次就完成了。
送走了于爸,于桂媛用一种‘你自己保重吧’的眼神看了一眼有点发傻的二哥,扭扭屁股就回了自己屋。随后不久,她就听见了扫帚疙瘩抽在肉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