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胡闹!”看着眼前这个无所畏惧的孩子,杜青面色一凌,孩子被她眉宇间透露出的威严震慑的后退了一步。原来别人说过的气宇非凡真的存在,一个人真的可以用自己的气度将对手吓退。“冥儿,你要知道身在其位安于其心的道理。”
“你不是说一个人的出身不能决定他的一切吗?”轿子外面的喧闹声让孩子的内心更加寂寞,原来自己以为的温暖,也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是。一个人的出身是不能决定他的一切,可是在他还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的时候,最好接受现实。不然在你还没有羽翼丰满之时,你就被自己的无知与鲁莽害死了。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这些是她懂事起就已经懂得道理,身在云泽的人一出生便被教与各种权术,你生命的价值就在各种斗争中度过,待到三十岁之后,人生就是另一种境界,那就是桃花源了,去伪纯真,安享生命。云泽的人都是这么度过,若是经不过这个暗黑的三十年,那就是你无能活该,只能认命。自己就是在这种无休止的斗争中棋差一招被自己的亲弟弟陷害,被迫流亡远走中土,若是不能得到朱恪的真心,那自己永远就没有回去的机会了。那些因为信仰放弃安然生活的而追随她的人也要和自己一样永远被流放在此了。
“那现在你是安于其心还是在等待羽翼丰满呢?”这个女子永远有理由让人信服她的话。
“这是我的人生,你没有必要知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于其心,韬光养晦,待到他日一鸣惊人。但是你要记得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失去了真心,就意味着你所有的努力将会毫无价值。”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曾经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那个处于权力顶峰的人就这么回答她。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与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她不过是她作为人妻所履行的一个繁衍的任务而已,那么坚硬的一颗心,就义无返顾的朝自己的追求飞去,直至灰飞烟灭。她忘了自己的真心,所以追逐到最后将自己也毁灭了。“把盖头还给我,你今天就好好做你的压轿童吧!”杜青将盖头从冥儿手中扯过来重新盖在头上,安静的坐在轿子里,不再言语。
“新娘落轿!”随着执事的一声唱和,轿子被重重的放在了地上,将轿子里的二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这就是下马威啊!跟在送亲队伍里的素素眼见小姐受这样闷气,心中十分不满,好歹小姐也是太后和皇上钦点的啊,怎么这些个下人这样不仔细!
朱恪坐在马上迟迟不肯下马迎接新娘,四周的恭贺人群在长久的怠慢中显出一种微妙的尴尬气氛,大家明显感到了北定王是故意怠慢这个新娘子!自己到底还是沦为权力斗争的棋子,无论自己怎样努力还是如此。“王爷?王爷?”东明见朱恪长久的沉默,神情阴郁的看着轿门,只得驱马上前提醒,“王爷要误了吉时了。”朱恪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跳下马,走到轿子前,随随便便朝轿门踢了一脚。
“哎~新郎迎亲来,官靴把门踩,新娘你莫羞,这就揭盖头!”管事的执事见此,慌忙上前唱和着礼辞,随行的喜娘,将轿门打开,迎新娘下轿。
“不行!不行!不能嫁!”忽然轿子里传来一个孩子委屈的哭声,是冥儿,站在迎亲队伍中的三哥哥心下一惊。虽说是有压轿童阻止迎亲的风俗,可是冥儿怎么知道的,还这样卖力?莫不是父王找人教他的?
“哎哟哎哟,这个压轿童还怪尽责里!”执事笑着往冥儿的怀中塞了一个红包,使着眼色,怎奈孩子并不将红包看在眼里,倒是满眼泪水的看着新娘子。这倒奇了,压轿童往往是男方家的宗族与女方并不认识,怎么这个孩子这样舍不得新娘子。执事眼见吉时已过,不由心急,朝两边的喜娘使了个眼色,将冥儿拉开。
“你不能嫁!不能嫁!我不让你嫁!不让!”孩子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喜娘拉着,死命的拉着轿门,哭闹着。迎亲的队伍中很快就围成了一堆,议论纷纷,“怎么回事?谁家的孩子,这样卖力?这不是静王府的冥少爷吗?怎么是他啊!”
“吉时到!”执事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鞭炮一起被点燃,震耳的响声将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的哭声给掩盖住了。杜青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了北定王府。
大厅里,朱恪一脸不耐的等待着行礼,不是早就踢过轿门了吗,怎么还没到!今天他是按照娶妻的礼节来纳妾,一身华丽繁复的喜服,英伟不凡。虽然他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面对太后、皇上还有荣国公,他不得不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但同时,大厅里项太师府上的道贺的人也在,自己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其实自己是迫不得已的违心感。这么累,这还是在自己的家里,都要带着这样多的面具。等会再来一个探子,自己在她面前有要带着怎样的面具呢?那个被一群人簇拥而来的新娘,就是太后和皇上送给自己的眼线吗?
“南疆将军世子到!”就在朱恪准备和杜青行礼之时,随着执事的唱报,岳鼓一袭白衣,携着一个古琴走了进来。满室的大红喜气中,岳鼓的白衣更是显眼,他站在朱恪面前略显瘦弱,但是白袍在身俞显风骨。“有劳世子亲自前来啊!”朱恪面对这个不是情敌的敌人还是礼数周到的。
岳鼓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看了一眼站在朱恪身边的杜青,神色复杂,这个女子就要属于别的男人了。岳鼓,你到底是晚了。“岳鼓晚到,还望王爷和夫人见谅。”
“还没拜堂就称夫人,世子未免也太心急了吧!”一个女声朗声道,听到这样明显不怀好意的声音,大家都循声望去。一个盛装貌美的华服女子款款而来,而且她今天也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好美啊!好漂亮啊!这是北定王正妃吗?夫人都这么漂亮了,那妾室就更美艳了!”项丝昂着头从人群中走过,她享受着人群中艳羡的目光,从小到大,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就只能她是焦点,今天就算是这个女人成亲,她也要成为满府的焦点!北定王的眼睛只能看着她一个人,就算是太后和皇上硬塞给她一个妾室,那也不能有所改变!
“丝丝,你怎么来了?”朱恪看着盛装的项丝,不禁头疼,现在眼前的情况已经够乱的了,自己这个妻子还不打算在今天放过自己吗?
“丝丝见过王爷!”项丝娇滴滴的行了一个礼,顺势将杜青撞到一边,她站在朱恪身边。“前几日是我不好,你纳妾这样大的事情,我身为北定王府的女主居然都没能帮你分忧解难,真是不应该。王爷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是不是啊?”见朱恪面上并没有往日的欢乐,项丝忙嘟起嘴撒了一个娇。
杜青被折腾了一夜,原想着快点拜完天地好回房间休息,没想到这婚事的风波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就是北定王妃项丝,也就这么大的能耐吗?腿好痛,都站不住了!要抢风头就快一点吧!
“我没有生你的气,今天王府人多,待会又该不舒服了。李嬷嬷,将王妃送回内室!”朱恪朝一边的南平使了一个眼色,南平会意,走上前扶住项丝,道:“王妃,属下送你回去!”
项丝甩开南平的手,“走开,谁说我要走了。我还没有见过我这个妹妹长得什么模样呢?”说着就要去揭杜青的红盖头,伸到一半的手被朱恪拦住,“好了,丝丝,以后有的是时间相见,不要再闹了!”
李嬷嬷见朱恪的神色不佳,也连忙趋步上前劝导,“王妃,今日就算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项丝见朱恪不再柔声哄她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不禁气馁,但是还有一些心不甘,“哼,走就走!”项丝走到杜青身边忽然脚下一滑,“哎哟,”另一只手却伸到了杜青面前就势一扯,红盖头被掀开了。忽然的变故让早已疲惫的杜青应付不得,向后倒去,身边的人早已去抢着扶自己的王妃去了。杜青,重重的跌在了地上,满头的珠翠碰撞发出了比主人还委屈的声响。到底还是演变成了这样,好吧,现在就开始比着演戏是吗?杜青抬起盛装的脸,是的,没有项丝的国色天香,可是这双眸中满目的委屈也足以让人将责备的目光转向项丝和朱恪。
不管怎么样,今日到底是这个姑娘的大喜之日,还没有拜堂就先耍起正室的派头,任你是太师的女儿又怎样,她还是太后和皇上钦定荣国公的女儿呢!这成何体统!难不成是北定王府和项太师府联手给荣国公难堪?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瞬间转化为公然的不满,项丝见到杜青那淡如清水的面容就够了,化了妆还这样,这样的姿色也配和她较量!就这朱恪的手,站起身来,对着杜青道,“妹妹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李嬷嬷,我们走吧!”杜青抬起委屈的脸先是看一眼一语不发的朱恪,客气而克制的道,“姐姐慢走!”
是她!是那个自称是七品小官庶女的那个女子!她怎么又变成了荣国公的女儿,难道她是冒充的!可是这双满是委屈的眼睛?她不是太后和皇上的眼线吗?要不要扶她?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身份?
“夫人,你没事吧?”一双温暖的手握着杜青的手将杜青扶了起来,杜青回首,一个风度翩翩,满目温情的人。杜青不露声色的从他身边移开,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
“多谢世子!”若是刚才朱恪还有一点犹豫,但看到岳鼓前去扶起杜青,男人的自尊心再次作祟,他松开项丝的手,很自然的牵起杜青的手。杜青一愣,这是再见后他第一次牵起他的手,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感觉?莫不是错了,难道他不是那个人!杜青惊愕的将手猛的从他手中抽出,这下倒是轮到朱恪诧异,他再次将杜青的手握住,紧紧的。“执事!还不行礼!”朱恪将盖头重新盖在杜青的头上,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小妾。
“王爷和夫人成婚,下官没有携礼前来,唯有弹奏一曲为诸位助兴。”说着,岳鼓将古琴放在案上,准备弹奏。
岳鼓是中土一流的乐师,他的功力是那些普通的宫廷乐师不能比拟的,但是就算是宫廷邀请,这个性情古怪的乐师也轻易不会献艺。在中土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走贩僧俗无不想听他演奏一曲。今日,在这里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啊!所有的宾客也都不介意是否还要拜天地,都竖着耳朵等着听乐师的演奏。
“铮!”一声古朴的开声之后,乐师开始全情投入到乐曲中去。乐声悠扬,乐师技艺高超,可是,可是为什么这听曲的人的神色越来越难看,那些不明就里的还在闭目欣赏,听出端倪的都不禁朝双方看去。果然,朱恪的面色十分难看!“岳鼓,你到底想干什么!”
“汀!”乐师修长优雅的双手附在琴弦上,乐声戛然而止,“我说过王爷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福气,若不能还不如及早成人之美!告辞!”乐师携着古琴再次决然而去!他相信她听懂了。
是的,她听懂了。是《凤求凰》,相传司马相如凭借一曲《凤求凰》打动了卓文君的心,当天夜里,她就与司马相如私奔了!岳鼓,在她与朱恪的婚礼上公然弹奏《凤求凰》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喜欢她?可是自己都没有见过他,谈何喜欢呢?若不是如此,那这曲子又作何解释呢!
“王爷,有人邀请你的小妾私奔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