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几天以前,赵赛姑带着几个仆人前往驹留谷。赵赛姑实在忍受不了仆人的缓慢,吩咐仆人家丁随后跟上,独自一人纵马疾驰,一日光景,便到驹留谷跟前的谷口,谷口非常狭窄,如同鸡肠一般。便听得里面阵阵鼓声传来,夹杂着阵阵马嘶。赵塞姑心道:“里面情况不明,从谷口狭窄的鸡肠小道进入,容易打草惊蛇,我还是翻过此山谷为妙。”
于是赵老太君提杖纵马,缓缓前行,但见地上一片狼藉,乃铁骑溅土所致。
刚越过山头,便见到一片惨象。一队为数不多的铁骑,正围绕着一位首领奋起扬蹄转圈急奔,而奔跑圆圈的外围,到处是漫山遍野倒在地上的铁骑。只见一匹铁骑,正在奔跑之际,突然扬起马首,一声嘶鸣,倒在了地上,骑兵训练有素,不等铁骑倒地,用手撑地,翻身站起,只可惜,刚刚站起,便又倒在地上,脸上露出及其痛苦的表情,任是如此,骑兵也绝不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
而对面山腰处传来那阵阵鼓声,雄浑磅礴,响彻云霄。同时从上边不时爬出出一些黑色的虫子,涌向谷底。
赵赛姑明白了,原来年羹尧正在指挥骑兵,纵马疾驰,用铁骑踩踏虫子,再看漫山遍野的铁骑骑兵,心道:“年羹尧真够狠毒,上万骑兵横尸遍野,如今已经不足百骑。”可就是这百骑骑兵,依旧围绕着年羹尧,年羹尧骑马观战,脸色安详,绝无慌乱。
战马都经过长期训练,对蛊虫敏感,不仅不害怕蛊虫,反而对蛊虫充满敌意。蛊虫一来,战马便主动嘶鸣示警并用马蹄踩踏。
赵赛姑心道:“年羹尧处惊不乱,却是大将风范,只是如此对付蛊虫,用骑兵性命却是以大驳小,毫不珍惜兵士们的性命,视士兵性命如同草芥,用兵如斯,可谓毒辣。”
赵赛姑观察一阵子,略微看出点门道,鼓声不凡,定与蛊虫有联系,于是下马束整好马鞍子、马镫子,再翻身上马,一提缰绳,斜剌剌顺着平缓的斜坡飒沓而行。那年羹尧看见,急忙示意身后的旗令官,旗令官挥了几下手中白棋子、红旗子,两骑铁骑从队伍中冲出,迎着赵塞姑单人单骑而来。赵塞姑暗自道:“我赵老太婆子是救你们的,你们却不分敌我。这也难怪,就算是谁都会有防备之心,我且不与你一般见识,待我将那击鼓之人杀掉才是。”想罢,一提缰绳,奔着两骑冲了过去。双方越来越近,眼见就要撞到一起。赵塞姑知道年羹尧的骑兵训练有素,且人马都身披沉重盔甲,宁可被撞死,也绝对不会拨转马头让开。眼见就到了眼前。
只见赵塞姑不慌不忙,一提缰绳,胯下坐骑,扬蹄腾空而起,在两骑之上跃了过去。那两骑待拨转马头欲要追时,赵塞姑与胯下坐骑,早已到了对面山腰之下。
在对方的山峰相对比较陡峭,赵塞姑几次纵马向上,胯下坐骑止步于前,就是不动。赵塞姑本欲奇袭,见快下坐骑已经不走,只得飞身下马,纵身向山上奔去,同时扬起龙杖,打在自己即将落地的脚上,不等脚落地,地上尘土飞扬,将四周的蛊虫溅飞,才不至落地时候,脚上爬上蛊虫,如此反复,效果奇佳。
大约过了有半柱香时间,赵老太婆纵上纵下,便来到鼓声阵阵之处。敲鼓之人藏于一块大石之后,乃一黑衣道士,丑陋至极。丑陋道士见到赵塞姑靠近,心中惊慌,鼓点变乱。赵塞姑却不管那个,挥起龙杖,呼得一下,砸了过去。
黑衣道士武功不弱,一个翻身躲开来。赵老太婆并不收杖,一下砸在那面水缸般大小的鼓上,但听扑哧一声,将鼓打漏。
鼓被打破,黑衣道士心胆俱裂,一怔之间,赵老太婆的龙杖横扫过来,不及躲避,一杖打在黑衣道士的脑袋上,红白相间之物四下飞溅。
果然,鼓声一停,蛊虫便出现混乱,不再成队冲向年羹尧的骑兵。而是四下逃窜,躲避开来。
赵塞姑害怕地上蛊虫爬上身体,于是便将龙杖往地上一杵,腾空越上龙杖,蹲坐在龙杖的龙头上。那龙杖滑不溜秋,量那蛊虫也爬不上来。赵塞姑却不知道,此鼓破后,虫蛊便失去了方向。又是在闷热天气下,只有四下逃窜,便不会再伤害任何人。搭眼再看年羹尧的铁骑兵,战马不再似刚才一般疯狂嘶鸣,渐渐平稳下来,嘴里呼呼喷着雾气。年羹尧向旗令官一挥手,旗令官将自己手里的红旗一举,那不足百匹战马蓦地变换阵型,纵队排列。
赵塞姑正看的仔细,忽然脑后生风,便知道有物袭击而来,急忙右手一抓龙杖,身体前倾,藏于龙杖龙头之下,袭击的是一哨棒,力量虽大,速度不足。老太婆便知道此人武功不高,不过一身蛮力。
拧腰转胯,双脚一蹬龙杖,借着龙杖戳在地上的弹力,使出“猿猴献果”,双掌拍向对方,赵塞姑的速度何其快也,对方不及闪避,打在对方左右胸口。同时赵塞姑也看清楚了对方的装扮,着灰色粗布,头上盘扎着一根大辫子,颧骨凹进。双掌击在对方身上,赵塞姑再借助反弹之力,又弹回龙杖之上。
对方受了赵塞姑双掌后,仰头大笑道:“此掌软弱无力,真是妇人之力……”说道妇人之力时候,却突然停住说话,紧闭双口,瞪圆双眼,表情呆滞,好像遇到世上最奇怪的事情来。沉寂片刻,张开大口,噗的一声鲜血喷出来。
赵塞姑的这掌有个名堂,叫做棉掌。打在对方身上,虽然绵软无力,却能力透纸背。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伤害,可五脏六腑俱已破损。此棉掌,可能大家不熟悉,要是说起另一名称,便家喻户晓——乃是太极拳的前名。世人皆以为太极拳四两拨千斤,却不晓得真正的太极功夫一掌拍碎一头牛也不稀奇。
灰色粗布内脏已破裂,岂能再活?带着惊异的表情,倒地身亡。赵塞姑正欲观察下山之路,忽然身后又有异声,嘶嘶直响。
回头一看,有几只绿色的竹叶青蛇往这边爬来,三尺长短。赵塞姑见怪不怪,此竹叶青蛇本来是南方蛇类,现如今出现在陕西秦岭地界,便知此蛇不过也是蛇蛊之类。
竹叶青爬行速度极快,不大一会便爬到赵塞姑的龙杖之下。虫蛊爬不上来,蛇却是爬行的高手,龙杖再滑,也难以阻止竹叶青上爬。赵塞姑浑身发凉,往下瞧去,蛇信子黑不溜秋,吐进吐出。赵塞姑暗道:“苦也。”原来赵塞姑不怕虫蛊,却怕蛇。
眼见蛇就爬了上来,赵塞姑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远处有铮得一声,便接着听到有东西嗖地飞来。抬头猛看,一箭飞来,不偏不倚,正扎在蛇头上,那蛇便被箭带着飞了出去。
眼见蛇又要爬上,赵塞姑心道,我这样岂不是太过被动?不如依样画葫芦吧。想着,往上高高跃起,同时将龙杖从地上拔起,顺势高高举过头顶,待要落地时候,便使劲砸向地面,给落脚的地方砸出一安全的空地。便如同上山一般,用龙杖开路,一步一步跃下山来。
就在赵塞姑一步一步跃下时候,嗖嗖嗖,又是三箭,射向赵塞姑的身后,赵塞姑忙里偷闲,往后偷瞄了一眼。是三位灰色布衣的仆人,喉咙上各插着一只箭矢。
赵塞姑的坐骑,受到蛊虫的惊扰,受惊而逃,不知所踪。
好在操纵虫蛊的鼓声已经停止,地上的蛊虫已经四散开来,地上的虫蛊已经不多。小心翼翼,赵塞姑来到来到铁骑队伍跟前。那铁骑队伍呼啦一下子将赵塞姑包围了起来。马匹喷着呼呼的热气,疲劳已极。
赵塞姑冷笑道:“可是年大将军?”
士兵昂头挺胸,却无人答话。
赵塞姑心道,年羹尧训练出这些视死如归的死士,定有十足的傲气,且不与他一般见识。连忙拱手道:“我奉金元宝之命,救你性命,你如何如此冷遇在下?”
一骑士兵道:“年大将军何等尊贵,岂是你这等乡村妇人所能见得?”
赵塞姑细看说话之人,满脸毛发,手中持弓,弓弦之上搭着一只红羽箭。此人不是别人,是元宝在渔家傲见过的廖千总廖牛,刚才所发几箭俱是他所射出。
赵塞姑赞叹道:“好箭法,原来刚才几箭是阁下所发。谢谢刚才救了老妇。”
廖千总扬眉怒道:“还不快快滚离此处。”
赵塞姑大怒:“老太婆千里迢迢,如今救了你们的命,你们连谢都不谢,还出言不逊。老婆子不出手教训一下,你们还不知老婆子是谁哩。”
正待举起龙杖,廖千总后边有一人道:“休要动气。”说话之人身穿银白盔甲,威风凛凛。脸上稀稀落落的胡须,胯下一匹枣红宝马。那人继续道:“在下便是年羹尧。”难得年羹尧如此低声下气。
赵老太婆一听年羹尧回话,胸中怒气消了一半,年羹尧既是抚远大将军,同时任陕甘总督,赵老太婆与颜家堡,不理会官家之事,却也不能轻易得罪。道:“既是年总督说话,老妇便不与他一般见识。”
年羹尧道:“谢老妇人救命之恩,可刚才属下也救了你的命,咱们各不相欠,还请老妇人速速离开此地。”
老妇人心中怒火再起,心道:“此人竟然与他属下一样。”老妇人刚想发作,转念一想,年羹尧他们着急赶自己离开此地,定有猫腻。我且不与他理论,假装离开,瞧瞧他们到底要做啥。赵老太婆鼻子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辞。”
赵老太婆沿着上山的小道返回,身后却跟着刚才阻止她的那两个骑兵,骑兵远远跟着,不紧不慢。
赵老太婆哼了一声,心道:“年羹尧呀年羹尧,你这是监督我离开,那我就给你玩一下。”想罢,施展轻功,纵上纵下,在树枝之上踏枝疾行。身后两骑,却因在半山腰骑马,不敢大意,小心而行,距离越拉越远。
见他们不注意,于是纵身躲入一阴暗处。回头远远凝目细看两个骑兵,两个骑兵见赵老太婆不见,以为赵老太婆走远,于是拨转马头。等拨转马头,赵塞姑又回身尾随而至。
年羹尧手挥舞几下,不足百余骑的铁骑顺着刚才赵塞姑爬上对面山峰的小路往上去,对面的山峰,比赵塞姑纵马而来的山峰要陡峭许多。赵老太婆心道:“鬼鬼祟祟,定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