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时候并未看到有巴核在其中,这巴核是前王的人,定不会给今王以安适,这事件背后指使者基本就是这巴核了。不过巴核不是已
经在围城之战中被乱石砸死了么?唔,看来是替身了,但是巴核怎么会出现在行馆里?卓一轻轻抽开一片瓦,将室内情形一览眼下,桌边站
着一老者,身着大庆普通着装,不远处坐着两个太子随从装扮的男人,一胖一瘦。
只见那胖子说道:“此次若能顺利议和,先生可随我等一同回席印。”
老者拱手道:“如此甚好!”
不能让巴赫跟着太子回席印,不过首先是不能让巴赫的阴谋得逞,卓一刚打算起身,便见“嗖”得一个黑影越过围墙飞出馆外消失在夜
色里,显然这个黑衣人刚刚也在偷听行馆里的情况,如果没记错,那个位置是席印太子所在的寝宫,黑衣人身上并未显出杀气,卓一也并没
打算去追。黑衣人身手明显数一数二,还透着些熟悉,正是上次在白菜坊偷偷露脚的神秘客,神秘客显然是跟着卓一来到的行馆,太子寝宫
是过来自己现在所处位置必经的道路,黑衣人是怕自己会发现他才停留在那里,只要自己还活着他就会一直探究,不怕他不找上门来。不过
卓一还是有些恼,自己竟然都没感觉到他来时的气息,要不是他自己每次害怕被发现露了气叉,还真不会被自己发现,想到以后自己会处于
某人的监视中还是会有些气愤。
卓一回到白菜坊,飞落到前院,推门而入,意外的,季琼居然在房里坐着。
既然看见了,卓一也没啥好藏的,走到里屋,左手拉开衣柜,右手就已经开始解衣结,自顾自的换装起来。倒是外间的季琼忍不住道,
“我知道师傅你不是普通人,你说过不想卷入这皇城中的是是非非,那师傅你今天是去了哪里?又为何这副装扮?我到底是有多脆弱会让师
傅你冒如此大的风险?!”
卓一拧着穿了一只衣袖的长衫,顿住,叹息苦笑,“你又是哪里的门神?”
“门神?”季琼更是有些火大,“师傅你不要引开我的话题!你刚才去了席印太子行馆对不对?自你回来,这外面就开始骚动,大街上
那整齐的踏步声是御用军的铁蹄才有的!”
卓一抬头,诧异了下,果然外面快翻天了,不过自己这小徒弟倒还真不是普通人呢。卓一摆摆手,走出内室,步子缓缓,坐到季琼一边
的木椅上,问道:“你这会儿来找我,大约还是因为怎么结案的问题吧!”肯定的语气,不由让季琼又一阵恼,“师傅你是知道会有这样的
结果才让我像之前那般结案的么?”
“傍晚时候京都衙门就已经结案了,林氏……是被清倌关玉儿因妒恨而仇杀,关玉儿自知事情败露不敢面于世人自杀而亡。”季琼静静
的盯着卓一,“师傅,我跟你认识已经有近十年了,但是这种无主……确是第一次遇到,”他摊开自己的双手,盯着宽实的掌心,“我明明
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像京都衙门所说的那样,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氏枉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你只是游戏的参加者,不是制定者。所以啊,季琼你要记住,只有到达了一定了层次,才能掌握游戏的主动权!”卓一淡淡的看了他
一眼,伸出手去拍拍他肩膀道,“不过你也别太自责,林氏……她是自杀的。”
季琼瞪圆了眼,泪花一时凝固在眼角,“师傅,你……你在说什么!”
卓一笑,只是这笑容里有几分苍凉,“林氏一早就知道关玉儿是为了某种目的接近赵贤的,林氏也知道赵贤知道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威
胁到了某些人,于是,林氏在那天清晨穿了男装去找关玉儿,证实了这件事情,至于方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林氏打听到那天雅萝公主会去
大悦酒楼吃落水鸡,所以故意在大悦酒楼门口与雅萝公主相遇,还故意让公主看出自己是个女儿身,和公主搭上了话,那是因为她知道她时
间不多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林氏故意找上公主?”季琼惊异。
“因为林氏希望,就算简单结案后,上头会细致的进行其他探察,查出她丈夫所被刺杀的事,查出赵贤因何事而被刺杀,查出是何人要
刺杀她的丈夫!”卓一起身望着房梁,语气透着淡淡的伤感。林氏这个女人很聪明,也很可怜,明知道自己丈夫被一个有目的接近的女人诱
惑了,名知道自己丈夫并没有对自己付出过哪怕一半分量的爱,她却愿意用自己生命的全部去证明自己对他爱的分量,愿意为他牺牲,愿意
为他消除隐患。
“刺杀?这,这——”季琼已经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从何处问起。
“没错,刺杀。林氏那天穿的,是赵贤经常穿的一件绯蓝绣花腾云的长衫,林氏大脚,体格也与一般夫人较高,她穿上丈夫的长衫,以
折扇半遮半掩着面目,只要是不近看,完全看不出差别来。”
季琼顿悟,“所以林氏发现尸体时候衣衫全无,头发散乱,男式的发冠与靴子再加上赵大人的长衫,只要尸体被发现就能立马被官府
知晓林氏是被当作赵大人而误杀,此事就会被深究……”
“不错!林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连亵衣都是穿的男式的。”
“所以林氏被扒光了的尸体也能引起官府的重视,因为这是在天子脚下……林氏,她有多爱赵大人,很爱很爱吧……”
“是啊,可笑赵贤并不知道,还埋怨林氏去找过关玉儿。你可能会问,那些人为什么不直接毁掉林氏的尸体,而只是拔掉了衣服?呵呵
,因为啊,林氏这个女人太聪明,她算准了自己的尸体出现在京城的时间,那些人,此前完全没有机会。”卓一淡淡道,“那个女人知道我
会为她解释这一切,所以才在之前一次付给两锭银钱说下次直接来拿菜么?那个傻女人……”
季琼静静的坐着,他不想知道想置赵贤于死地的人是谁,也不想知道赵贤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他只想狠狠的痛骂林氏一顿,她为赵
贤这么做,不值得。
“你想知道林氏是何时才丢掉衣衫的么?”卓一回眸一笑,薄唇微微开合,“是在辰时城巡时候——”
季琼笑了,似乎已经想到了这点,笑得泪花都开始闪烁。罗屠夫报案是在巳时。笑够了,季琼定定心绪,问卓一道:“师傅你打算去哪
里?”
“哟,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卓一拍拍衣摆,打开门,走到前院的石头上坐下,拍拍一边的另一块也示意季琼坐下,季琼摇摇头,“师
傅我还是站着就好。”开玩笑,师傅小气得要死,连庭院的桌椅都舍不得配置一套,不过现在看来,这大冬天的坐石头,大约是师傅的练功
方式之一。
“过了这个年关,我就去漠北。”卓一仰头看着季琼,双眼微微眯起,冬日絮絮的暖光照在面目上,蕴热在季琼心里,季琼没来由的不
敢再看下去,侧过脸看向一边,“那师傅想带我一起走么?”淡淡的,带着些惶恐。卓一却点点头,语气还颇为认真,“嗯,我打算收了你
做正真的徒弟。”
季琼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
也是九年前的冬天,跟现在一样冷,不,比现在更冷,大雪覆盖下的皇城连点红楼的生意都有些暗淡。自己的亲爹把自己卖给了点红楼
不远的棋风馆,为了那区区百两银钱让自己亲生的儿子去做男妓,只为了能更一次的去赌馆逍遥,就在最后,他都还信誓旦旦的说他赢了钱
就会把自己给赎回去。即使除了父亲这个名目他其实什么都没给过自己,自己依旧希望自己去相信他,犹记得自己笑着,点点头,说“好。
”大雪连下了三天,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听说城西死了个人,是去偷窃陈冠喜别院的物什被家丁发现乱棍打死的。甚至那一刻,自己都
希望自己幻想的是父亲是为了给自己赎身才去偷窃的,可是直到有一个人说,“看到他昨天还拿出了近百两来,还以为是找到了正经营生,
哪里知道竟是将自己儿子给卖了才得来的钱财,被打死也是活该,了结了不少罪孽,倒是可怜那孩子了……”他知道,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了。
他不想做男妓,那个男人临死了还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屈辱的身份,自己为什么要服输!他要逃,逃的远远的,越远越好,到一个谁
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从新开始。
他逃跑了,却被抓回来,这是,他遇见了他,那个抱着一个泡菜坛子,一身清贫的男子,他说,“这孩子挺可怜的,要不给我做个下手
吧!银钱我一会给送过来,我就住在街尾上的白菜坊!”
他救了自己,带自己回去了他那一方小小的庭院,让自己坐在那块石头上,拿出一个亮晶晶的瓶子,给自己敷药。“我可不养闲人,你
可是要给我干活的,给你赎身可耗费了我一车的泡菜钱。”
第二天,他真的让自己去干活了,是去帮老衙差来往于州城送信,活是苦活,但是自己知道,自己终于脱离了以往的身份,可以抬起头
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