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
待孟姜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头就像是要炸开一样。她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却猛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这房间极为简洁大气,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家具颜色偏深,只用若干名贵瓷器点缀。一看就知道这房间的主人是一个极为低调内敛之人。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究竟在哪里?
孟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外衣早已被除去,身上仅着白色的亵衣。她的脸瞬间白了一下。额,不会遇到色狼了吧?不过想来自己的脸长成这样,那得什么样品味的色狼才会对自己下手啊?也就是李木那样的吧。想到李木,孟姜的心情顿时一黯。他……他可知自己不见了?
想到此处,未免心伤。索性便发挥鸵鸟精神,不再多想。
孟姜坐起身来,光着脚站到了地上,却发现房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孟姜缓步走近,细细地打量着这画中的女子,不禁暗自感叹,此女真乃世间绝色。且不说那黑白分明如秋水般的一双明眸,且不说那嫣红微翘似嗔含怒的一张小口,光是那宛若仙子的满身风华,就让人不敢亵渎,不敢仰望。
这是谁?为何让自己觉得如此熟悉?
孟姜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墙上的画卷。谁知刚刚伸出手,手腕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攥住。
“你不配碰这画。”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
孟姜猛地回头,却见攥住自己手腕的正是前几日与李木一起见过的那个黑衣白发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孟姜使劲想了想他的名字,好像李木叫他梵星?
“你是梵星?”孟姜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子哼了两声,不再说话,只是嫌弃地松开她的手腕。即使隔着面具,孟姜也隐约地感觉到此人对自己的厌恶以及嫌弃。
于是孟姜正色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厌恶我,但是也纵然不会容你如此羞辱我。我未经你许可碰这画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也并不认为我不配碰。画中的女子纵容美的不可方物,但是在我心中,她不过和街上的每一个人都一样。芸芸众生,皆平等。”
男子有些惊讶孟姜竟然说出了如此一番话,但惊讶过后,却是更深的鄙夷:“众生平等?你以为凭你也可以和她平等?她若是天上的浮云,你便是地上的黑土也是不及的。也不知你是怎么扯上李木的。”
孟姜有些气闷,却仍争辩道:“浮云有浮云的飘逸,黑土亦有黑土的沉稳。浮云纵然美,不过是飘渺随风的一生,万千过境,空无一物。我宁愿化作黑土,安于一方,只求岁月静好,我心依旧。”
只听“啪”的一声,孟姜的左颊狠狠地挨了一个巴掌。
男子的眼睛有些泛红,嗓子有些沙哑地说:“不会的。不会的。万千过境,空无一物?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空无一物?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她怎么可能死了?她怎么可能舍得他……”
孟姜莫名其妙地被扇了一个巴掌,本是极其愤怒。要知道虽然她在销魂窟里并不是管事的,但是花妈妈向来护短,且楼里众人均十分爱护她。等李木来了后,虽然偶尔和她甩脸色,却也从来不曾重罚过她。她何时受过这种气?还是被一个陌生人打了一巴掌。孟姜本是想回骂他几句,但是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却又有些不忍心。听到最后一句,心更是莫名地一紧,生出了几分心酸苦涩。
孟姜不想再继续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何必多言。这一巴掌就算自己失言的教训吧。于是她淡淡地说道:“这一巴掌算是我的赔礼,我受了。我也很是感谢您能收留酒醉的我。那么请问这位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男子缓了缓神色,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声音说道:“不可以。”
“你想怎么样?”
“告诉我,你是谁?你和李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何如此护着你?”
“没关系。”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孟姜知道,这个男人很危险。性情冷淡,情绪偏激。他不似李木那般将情绪隐藏在心里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你可以很容易的感受的到。也正因为感觉得到,所以才让人更加害怕,更加恐惧。就像此刻,孟姜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他的暴躁,他的不耐烦。
孟姜向来是审时度势之人,于是想了想,缓缓回答:“你应该知道李木是谁,那么你就应该也知道我不过是花妈妈派过去伺候他的人而已。在此之前,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至于他为何护着我,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的。”
男子有些讽刺地一笑:“伺候他的人?他当时可是说你是他的人。不过,他的品味倒是越来越差了。你这张丑脸倒是配得上他的那颗黑心。”
孟姜见他如此讽刺自己,不免语气中多了一丝恼怒:“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你何苦如此挖苦我。如若能选,谁又愿意顶着这一张脸呢?世间之事,本就不会皆如人意。”
“你倒是通透,却也不是一无是处的。”男子微赞,继而接着说道:“这画中女子可美?你心中自是会诋毁她不过是占着一副美貌的皮囊,然你可知她的身份有多尊贵?她的修为有多深厚?她的性子有多喜人?这样的女子,却生生入不得李木的眼。你觉得你比她如何?他为何如此厚待你?”
原来这女子……这女子便是那日李木和梵星口中的她。她果然很美,美到连自己身为女子都忍不住想要呵护她。这样的女子,李木都不会动心吗?那自己又何德何能让他眷顾?可是,自己孤苦伶仃的一个无盐丑女,又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呢?
有时候,怀疑就是一颗种子,在心中埋下了,总有一天会发芽。
孟姜苦笑:“我自是比不得她的。但是我确实和李木没什么关系。纵然你再逼问我,我也是不知道的。你也知道李木心思深沉,我又哪里探得到他的心思?想来是我还有那么几分利用价值的吧。”
男子想了想,觉得孟姜的样子确实不像知道什么。而且经过和孟姜的一番对话,男子对孟姜的印象也稍稍有些改观。纵然这女子容貌丑陋,出身低微,和李木的关系也确实暧昧,但是不可否认,她确是有几分特别。偶尔说话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她。
像她?
想到此处,男子一顿。
不会是她的,以她高傲嚣张的性子,又岂会容忍自己落入如此境地。况且自己曾经在万年前用心头血占卜过,她应该在千年前就会现世。可看孟姜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小女孩儿,只有十三四而已,又怎么会是她呢?
只是性子有些微像罢了。
可是,李木缘何要留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他可不会相信李木的那一番说辞。那日激动,所以口不择言。冷静下来,却是疑虑。暖床的侍婢?笑话。以他的身份,何须这样一个人暖床?他若想要,便是挥一挥手,也有大把的美女来献殷勤。况且,自己和他相识甚久,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却也知道,他一直极为洁癖,断然不许别人近身的。
留她,护她,难道只是因为她和她性子有些相似?
如此,代表了什么?
他在乎她?他竟然在乎她!
想到最后,梵星已经可以确定,李木是在乎她的。
呵呵呵呵……李木,你终于也受到惩罚了……
一滴泪蓦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