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白袍男子已牵马到跟前,声音严肃,“各位赶紧下山吧!雷雨天人在树下不安全!”
阿旺不服气道:“树叶茂密正好避雨,有啥不安全?”
那叫段青的仆从牵着背有死鹿的马跟了过来,他伸手一抹脸上的雨水对白袍男子道:“公子,别跟这穷乡僻壤的野蛮人讲道理了,说了他们也不懂的。”
白袍男子拍拍马背,伸手向曹元庆一指,“这位兄弟,我看你的腿脚不太方便,莫如坐我的马下山吧,疾风善跑山路,你无须担心。”
孟锦忙道:“元庆大哥,你就骑这位公子的马吧,咱们到山下寺庙歇脚去。”
春娘也道:“公子,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曹元庆看向那白袍男子,不知怎的倔脾气突然上来了,手生硬地一摆,冷冷道:“不用,我自己走得下去!”说完便甩开身边春娘的手,冒着暴雨一拐一拐地向山下走去,春娘忙跟上前去,阿财阿旺也顾不得许多追上去。
孟锦向白袍男子微微施了一礼,也跟着下山,总算还顺利,一行几人包括那白袍男子主仆两个,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山脚下的那座寺庙里。
车夫一见众人跟落汤鸡似的回来,忙取了干布来给曹元庆擦拭,春娘见他动作笨拙,恼得一把夺过干布,吩咐他去生火,车夫忙不迭去了。曹元庆此时疲惫又兼烦躁,极力压抑着喘息指着孟锦,对春娘说道:“你照顾她去吧,我没事。”
孟锦边搅挤着衣裙上的水,边笑着摇头说不需要,那白袍男子一进屋便负手看墙上的壁画,像是不知道自己衣衫淋漓,他的仆从则将死鹿从马背上抗下来扔进屋里,然后出去找柴火了。
车夫很快取了柴来生了火,也不知是因柴潮湿还是怎的,一时浓烟滚滚,呛得曹元庆直咳嗽,春娘恼得直骂车夫蠢笨,里面一房突然有人说道:“老朽这里生了火,各位可以过来烤烤衣服。”
孟锦听声音觉得熟悉,忙探身去一瞧,竟是郑显。
屋里墙角堆着不少劈好的干柴,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想是从前的僧人留下的,怪不得郑显生火如此容易,郑显的衣服也是湿的,火堆旁还有一竹筐,里面空空如也,窗前还有三个十岁左右的乞儿,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用戒备的目光瞧着孟锦。
郑显笑道:“锦姑娘,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孟锦也笑:“郑大夫这是预备进山采药去?”郑显正欲说什么,见春娘搀扶着曹元庆进来,忙起身将坐下的树墩让出,曹元庆微喘着坐下,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春娘心疼地在他背上不住地上下按摩,对郑显道:“可巧郑大夫在此,快给公子瞧瞧,看看是否要吃上几味药。”阿财阿旺也进来了,一左一右在曹元庆身边就地而坐,齐齐迫切地望着郑显,此次出行他们负责公子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回去少不得要挨罚,因此揪心。
其时正值盛夏,雨水味汗味人体味经过火烤蒸发很快混合成一种异味,别的人还好说,阿财阿旺两个粗人一贯是不讲究的,身上的异味尤其浓烈,孟锦嗅觉一贯敏锐,如何受得住?于是憋着气息退出这屋,外间那白袍男子已经不在,那死鹿犹在,旁边一间屋里火光摇曳间或传来柴火噼啪之声,孟锦蹑手蹑脚走到那屋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朝里面看,这一看不觉面红耳赤,原来那白袍男子精赤着健硕的上身,仆从正伺候着他换衣,孟锦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按住砰砰乱跳的胸口,蹑手蹑脚缩回身子,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看男人换衣,没羞!没羞!”
孟锦扭头见是那三个乞儿,正冲着她做鬼脸,不觉又羞又恼,低喝道:“住嘴!再胡说我就打人了!”乞儿们犹自口中没遮拦嬉笑个不停,孟锦真正恼了,伸手便扯住了最接近自己的一个乞儿,给他头上一个暴戳,“让你胡说!”不想那乞儿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捂着脑袋连声叫疼,孟锦见识过市井乞儿的手段知道他们惯会做戏起初并不紧张,等看到有脓血从乞儿乱发丛生的头上流到脸颊上,她才觉得有些不妙,忙松开手道:“怎么回事?快给我瞧瞧!”
旁边两个小乞儿顿时哭嚎起来,一左一右牵扯着孟锦的衣裙,“你打死秋生哥,我们跟你拼命!”那半干的丝绸如何禁得住此等辣手,只听见哗啦一声,孟锦的衣裙已被狂乱的乞儿撕扯下两道口子。
“住手!”郑显从里屋出来,喝道:“快住手!不许无理!”
两个乞儿泪流满面,手还扯着孟锦的衣裙不放,哭诉道:“郑大夫,她打了秋生哥,秋生哥要死了!”
曹元庆此时也已从里间匆匆出来,见状不禁冷声道:“死便死了,你们两个再不放手便一块死好了!”他快步走到孟锦身边,一脚一个踢开旁边的乞儿,关切拉住孟锦的手道:“要不要紧?”
阿财阿旺此时大显威风,一人拎起一个乞儿,暴喝道:“小兔崽子,不想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