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把皇帝陛下骂的一声都不敢吭的皇后娘娘,这位挽救众人性命的皇后娘娘,这位把自己陪葬进去的皇后娘娘,居然无缘见面,也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早知道拼死也得抬头看一眼了,玉叶深感惋惜!
皇后娘娘死了,皇帝陛下也消停了!他不再纠结于陪葬的事,却不顾礼法地把皇后和贵妃放在一个殿,按同样的规格让众人哭棺。
皇帝下旨:凡是三品以上大员连同三品以上内命妇,皆要进宫哭棺三天。三品以下官员不必进宫,却要在家哭孝三天。平常老百姓倒不必哭孝,却要三天不准生火,只能吃寒食。三天过后,全国守孝一年,不准嫁娶。
不知情的道是贵妃沾了皇后的光,也能享受皇后的待遇。
知情的却不敢计较,如今这些都是小事,皇长子能不能得到皇帝的承认,这才是大事!
皇长子朱元秀带着妹妹玉叶被皇帝安排在清辉殿给莫贵妃哭棺。也就是在这三天里,内命妇在清辉殿跪着按时辰哭,按时辰歇息,按时辰吃饭,按时辰回家,而他们二人却要片刻不离地在棺侧跪哭,没有时辰,没有歇息,没有饭食,没有觉睡,顶多给一碗不见一粒米的清粥喝!
朱元秀起初在小太监拿来麻布孝衣时咬着牙的不愿意,玉叶也不肯,她倒不是因为不愿意给莫贵妃戴孝,她是因为三天实在是太累了,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啊!
杨忠忙里忙外的,累的都瘦了一圈,见状疲惫地道:“皇后娘娘为保二位小主子的命,都已经故去了,难道要她白白牺牲不成?就算不为皇后娘娘所想,也总该为养育你们的人着想吧?难道也想让他们跟着被连累吗?”
二人无法,只能乖乖的披麻戴孝地守棺。
跪在棺侧,冰凉的青石板上的寒气透过双膝直达心底,不消多会儿,玉叶已浑身发凉。膝盖上刚开始是凉,然后是酸,后来就是麻,稍微动一下就是又酸、又麻、又痒,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钻心的难受。这样下去,三天以后她的腿基本上就可以废了!
玉叶低着头,双手放在地上,耳边听着那些内命妇的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声,心里是万分委屈。
来这儿也已有六个年头了,虽说不是仆婢成群,娇生惯养,可也是没受过一点罪的。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遭这份罪,都是拜她那没有一点亲情的父亲所赐!他既没有养她,也没有承认过她,她为什么要在这受罪呢?历朝历代的也没听说过贵妃死了,要公主和皇子要如此尽孝道的!
为了她的腿,她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玉叶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腿有些站不住,朱元秀赶紧起来让她靠着旁边的柱子上,又弯下腰给她揉膝盖。玉叶的双腿从麻木变成酸胀,难受的眼泪“扑、扑”的往下掉,她推开朱元秀,咬着牙提起一条腿,拧巴着脸忍着痛在地上跺了几下,才缓解了酸胀。
这才是治酸麻的有效方法。
待双腿恢复了正常,可以行走了,玉叶对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招了招手。那个小太监不敢动,在那装雕像。
玉叶走到他跟前道:“你去找下杨公公,我要见皇上。”
小太监无动于衷。
玉叶回头对朱元秀道:“我要去见皇上。你能带我去吗?”
朱元秀看着玉叶脸上未干的泪痕,犹豫了一下,方道:“妹妹若是受不住,在旁边歇息便是,一切有我给你担当。”
玉叶看着他那稚嫩却坚毅的脸,微微摇头道:“我受不住,你难道就能受的住吗?且不说这个,今日三品以上外臣、内命妇皆聚于此看着你受辱,今后你又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纵然是皇上以他人相逼,兄长被迫如此,难道以后都要受此胁迫吗?”
朱元秀好看的眉毛皱了皱,放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点了点头对玉叶道:“我知道了。你找个地方先歇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玉叶乖巧的对他笑了笑,看大殿的西边有间侧室像是茶水间,举步过去,看到里面有一张小塌,还有桌子和凳子。看样子是值夜宫女的临时休息室,不知道这清辉殿以前是做什么用的?
内命妇们还在低着头呜呜咽咽,不知道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叫起的太监急的一脑门子的汗:守棺答礼的孝子不见了,时辰到了该不该叫起呢?
朱元秀看玉叶进了侧间,无视叫起太监的脸色,也不管当值太监总管的乞求,直接踹翻几个小太监拔腿就往外走。
玉叶坐在榻边发呆,手里还握着朱元秀在她转身时塞给她的一块糕点,满心不是滋味。
在李府里,她活得很自在,从来都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来看待这个世界,闲着没事的时候还偶尔伤伤怀,忧愁一下,纯粹是吃饱撑的,没事找事。现如今呆在皇宫里没吃的、没喝的,还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护着小命,她的神经是紧绷着的,再也没想过身份的问题,是真真切切地把自己当成了玉叶。
不当也不行啊,在别人眼里她就是玉叶,不管陪葬还是跪棺都是要她切身去做的,就是以后砍头也砍的是她的头。
她不能再置身事外,也不能再冷眼旁观,她必须要去做些什么才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她也必须把自己真真正正地去做玉叶,才能谋划好以后的生活!
在侧间呆了大概有三刻钟,朱元秀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虽然仍需要守棺,可是却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玉叶他们不用跪在青石板上,而是可以坐在铺着蓑草的垫子上。
他们也不需要白天黑夜的守在那儿,可以晚上休息一夜;
一天三顿的饭食也有人按时给送来。
殿里的太监、宫女不再是只当个雕像,对他们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守棺不再是那么难熬,可也不轻巧。玉叶三日里白天呆坐着听那些哭声,动弹不得;晚上在那个小侧间里窝着,往往睡的噩梦连连。
朱元秀白天、黑夜的都坐在那个蓑草团上,精神却一直都很好。
守过三天的期限,玉叶被折腾的是神魂俱悴,像个失了水的青菜一样蔫吧吧的,没有一点精神。
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安排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