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见主子情投意合,赶紧挪着小碎步轻悄悄地出了正屋。
阿萝抿了抿唇,冰凉的手和容筝的炙热鲜明对比起来,该是自己想多了吧,可是防人之心又不可不无,阿萝把手缩回来,又对着自己看不见的正前方轻声说想喝水。
容筝嗯了一声,随即起身给阿萝倒水。
“我想喝温水。”嘴里苦极了,还想吃蜜枣漱口!阿萝挪了挪臀,手抓着被褥盖到胸前,纵然衣衫整齐,可如今看不见,她心里的防备便更深了。
容筝笑着点头,给阿萝倒了杯温水,看她仰头便喝,动作很是急切。
待阿萝喝完水,容筝搬了椅子坐到她对面,静静看着阿萝安静姣好的面庞。
阿萝眼前一片漆黑,但直觉告诉她,此刻容筝正看着她呢!
见不着他,反倒不用害羞。阿萝放宽了心,就这么睁着眼睛看向前方,黑黢黢的一片,却让她的内心十分静默……
容筝抿了抿嘴角,随后起身将窗户关了起来。
“天要黑了,风大,吹凉了不少。”他又径自起身把阿萝肩上的披风给拉整齐了,随后又坐到对面。
一对夫妻,为何这么小心翼翼?
天色微微有些暗了,绿珠端着饭菜进屋,给阿萝盛了粥,她端着,手中的勺子碰不着粥,每次都将勺子碰到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样下来好几次,容筝坐不住了,将碗里的饭菜赶紧吃掉,放下碗筷,从阿萝手里夺过了碗,轻声说:“我喂你。”
阿萝的手空了,随后抖了一下,摇着头,“不用了,我能自己来。”
容筝不许,将粥送到她的唇边……
这碗粥,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待容筝手酸了,阿萝也闹了个大红脸,等绿珠含笑收拾离开,容筝又安慰道:“眼睛总是会好的,我不许你悲观。”
她根本不会悲观。
容筝安慰了好一阵子,话语里全是抚慰的语气,说着说着,他又说起了去北城的事情。
“四叔虽是有腿疾,可射猎的功夫一流。”容筝满脸的崇拜,看了看阿萝无神的眼,又松了松自己的领口,有些疲惫地单手撑在桌上,薄唇微微动了起来,“到了北城三个月,有一次四叔带着我去山里赏梅,不巧在雪地里遇见了黑熊,要不是四叔,我恐怕回不来了。”
说到这些事,容筝脸上带了抹敬重,低下头思考着四叔的腿疾该如何治疗。那是前几年摔马落下的病,又拖了拖,导致现在也无法站起来。
阿萝愣了愣,腿残的人……竟然可以整死死熊?
看四叔柔柔弱弱的,哪像会杀害生命的。
“不要不信,我和四叔没有弓箭,他只是拿了随身携带的弹弓,捡了颗石子,正中黑熊的要害。”
看出阿萝脸上的轻蔑,容筝有些不高兴,赶紧为四叔辩护。
弹弓,石头!可了不得!阿萝轻笑着扬起唇角:“我信。”
容筝像喝醉了酒一般,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在北城的旧事,他说的多的,反倒是四叔,说起自己,又没有什么可说的,坐到夜深,绿珠便进去了。
“少爷,夜深了,您明儿还得去铺子,先去歇着吧,少夫人这里绿珠照料。”绿珠将椅子搬了回去,冲着容筝甜甜一笑。
容筝嗯了一声,看了看阿萝的倦容,又看看外面的天色,微微打了个哈欠,和阿萝道了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绿珠掩着嘴笑,偷偷站到门口仔细敲着对面小屋的情景。
之间知焕知了站在院子里招呼着容筝,一边拉一边扯,笑的可是姹紫嫣红,软乎乎的身子紧贴容筝。
容筝那边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轻轻推开知焕知了,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转身去了书房。
知焕知了瘪嘴瘪了好一会儿才回去自己的屋里。
绿珠拍着手跳着脚,回头冲着阿萝笑道:“少爷今晚没有去那两个贱人屋中。”
阿萝打个哈欠,由着绿珠服侍着洗漱,躺下休息了。
即使不去妾的屋中,但妾,还是他的妾!
阿萝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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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容老夫人身边的刘婆子便来了长乐轩。
绿珠倒抽了好几口气,赔笑道:“刘妈妈。”
刘婆子横出手刀亮在绿珠眼前,三角斜眼望了绿珠一眼,指着那扇门,“少夫人如何?”
绿珠指指自己的眼睛,小声附在刘婆子耳边轻声说道:“少夫人醒了,只眼睛瞎了!”昨天容老夫人在长乐轩受了宁老爷的打,若是知道少夫人现在醒了,指不定赶紧让少夫人去赔罪呢!
听到少夫人眼瞎,刘婆子脸色变了变,随后点了点头,也不打招呼便离开了长乐轩。
“真是奇怪的人。”
绿珠暗暗骂了声,随后转身进了屋里。
阿萝问了几句,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刘婆子回去福康院,把阿萝眼瞎的事情告知容老夫人,容老夫人脸色大变,骂了声经不起折腾,又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宁骅勋那老家伙下手真是狠的呀,这简直是内伤!伤口看不见,却疼的十分厉害。
“一个吓了的夫人……以后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死。”容老夫人扯着嘴角骂了声,随后睁着眼睛躺下,思索着阿萝和容筝的夫妻关系。
连续几日,容筝都去陪伴阿萝,前些日子还说些在北城的生活,后来却不说。绿珠隐隐觉得,这些其实不是少爷的错,是少夫人,少夫人太冷淡了。
若她能和知焕知了一样……指不定少爷得多宠着她呢!
绿珠想劝劝阿萝,却发现阿萝根本不屑少爷的殷勤……
又过了几天,少爷待的时间越发少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容老夫人头不疼了,还盛装打扮来了长乐轩。
阿萝被扶着绿珠扶着,站在院子里,容老夫人看了看阿萝的眼睛,哼了一声,又转头看着知焕知了。
知焕知了恭恭敬敬地微笑着,以为能够讨好容老夫人,可看了许久才发现,容老夫人眼中根本没有他们。
“筝儿的院子太小。”容老夫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高兴的目光定在阿萝脸上,对于宁骅勋那棍子打她这件事,她怎么也不能释怀。
“静宁院已经打扫干净了,一会家丁都会过来搬东西,离正门虽然远一点,可地方大。”容老夫人凌厉的目光掠过知焕和知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并不好看的笑容:“你们姐妹两个,以后便不用挤一间屋子了。”
容家虽是京城首富,可宅子还是老的,人多地方小,还做不到正常一座院子,偏房一座院子,所以只得正房偏房挤在一起。
只有生了儿子的妻或妾,才能另给一处院子。
这是容家的老规矩!
当然,这规矩容家的子孙暂时没人给破掉。
知焕和知了听说自己能单独住一间屋子了自然露出了喜色,只还要和阿萝住一个院子,她们眼里又染了层不满。
老妇人摆了摆手,对着知焕知了说:“贵重的东西就让自己身边的丫头收。”
知焕抿抿唇,这容家真够小气的,宁阿萝一个正妻也只有一个丫头,到了她们姐妹俩,就共用了一个丫头,要不是看在容筝皮相好,她俩也不会罢休。
只现在……一个丫头哪里够搬东西。
容老夫人小气,可容筝不小气,给的东西都是上等货,又给的多,都几个首饰盒了。
这些……阿萝一样也没有。
“娘……知焕和知了,一直用一个丫头,今儿可不够用了。”知焕大着胆子说,她和知了没有地位,现在说话都惶恐地很。
容老夫人拧眉,咳嗽一声,随后撇了撇嘴:“你们两个进门的时候可没什么东西。”
知焕一听,眼角往宁阿萝脸上看去,随后高兴地要死,嘴角一扯,对着容老夫人道:“是少爷送的一些首饰。”
绿珠一听心肝儿都算了,这……少爷还没送过少奶奶东西。
容老夫人脸色一变,轻哼一声,又回头对着刘婆子道:“一会你去给他们俩收拾!以后院子里住的人多。”她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梧桐树,低声道:“你们都要相亲相爱,好好为筝儿开枝散叶。”
阿萝和知焕知了这才明白过来,换院子不是为了知焕知了住在一个屋子里,是为了娶更多的妾。
阿萝在心底冷笑一声,随后应道:“谨遵母亲教诲。”
绿珠真是失望极了……
待知焕知了追着刘婆子的时候,容老夫人问道:“屋子里,为什么放了根木棍!”
这院子里,不会再有几个人进来,她是容家大少夫人,哪个人敢碰她?!
就除了一个可能,她在防着筝儿!防着自己的夫君!
容老夫人想不明白,自己生出养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他不进面相好,还头脑好,宁阿萝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儿家,到底看不上筝儿哪一点?
阿萝回答不上来了,嘴唇紧抿。
容老夫人上前几步,沁兰便赶忙搀着,也幸好阿萝此刻看不见,否则肯定被容老夫人目光杀死!
如利剑一般!
带着毒的利剑!
恨不能一刀将阿萝了结!
她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看不上她的儿子!
“不要以为不回答我就不知道!”容老夫人猛地用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捏住阿萝纤细的手腕,在上面留下几道红印子。
“我筝儿是人中龙,你阿萝可不是人中凤,你配不起我筝儿,却还眼里瞧不上我筝儿!”她明明身体此刻不舒服,却还要动怒,心口堵了一口气,她便更加用力地捏着阿萝的手腕,一双阴狠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阿萝无神的眼睛:“你不是不喜欢筝儿吗?那我便让筝儿后院三千!”
好一个后院三千!
绿珠几乎要晕过去了,哪有这样的婆婆?
阿萝把手抽回来,也不说话。
她现在,对容老夫人讨厌至极!
“你不懂珍惜爱惜筝儿,那日后只管去哭鼻子。”容老夫人骂道。
阿萝只觉幼稚,她哭鼻子的事情,只是嫁给了容筝,嫁到了容家。
“还望母亲早日替容筝凑满**三千。”阿萝捏了捏拳,从白细的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但前提是,母亲得先将院子扩大,这样才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