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笑成一团时，门突然开了。舒小慧吓一跳，看着进来的中年男人，他的鼻梁高得出奇，皮肤也雪白的耀眼，完全属于另一个民族。卫淇奥还揽着她，她脸颊绯红，死劲甩开他，一个立正站好，恭恭敬敬招呼道：“卫校长好。”
中文系党委书记兼学工处处长，副校长，舒小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位大人物，选择了她认为最高的职位称呼他。
卫汀打量着和儿子过于亲热的女孩，脸上有明显不悦的表情，“晤”了一声。
“爸爸，她是你们系的高材生呢！”卫淇奥热情的介绍着，舒小慧回瞪他一眼，意思是要他谦虚低调点。
卫汀倒是有点惊讶了，本来不想理这俩个小孩，听了这话他却停住了去书房的脚步，认真打量起了舒小慧：“你是A大中文系的？”
舒小慧点点头，卫淇奥马上跟着又说：“姐姐号称是中文系第一才女!”
舒小慧连忙插嘴：“卫校长你别听他胡说，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你谦虚什么啊？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卫淇奥坐在沙发上笑着，他去拉舒小慧衣角“坐吧，你怎么站得跟解放军一样？”
舒小慧去打他的手，这些小动作看在卫汀眼里他不禁咳了一声，舒小慧立马挺腰收腹站直，引得身后的卫淇奥又一阵爆笑。
“坐吧。”卫汀微微点头“你是几年级的？哪个班？”
舒小慧挨着沙发边坐下来，卫淇奥好死不死又黏过来，她一边恭敬的回答卫汀的问题一边暗自用劲挤开他。
“大四了啊，那已经没有功课了，难怪比较有时间。”
“是的，我在日报社实习。”
“爸爸，她很多文章得过奖呢！”
“唔，你们坐吧。”卫汀应了一声，往书房走去，显然表示对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再感兴趣。
舒小慧看着卫汀进入书房，压低声音道：“哇，我第一次和校长级别的说话呢！”
卫淇奥笑：“你想的话可以天天来和校长说话。”
“我走了，你老爹气场太强大了，有点让人心惊胆战的。”舒小慧吐吐舌头。
“我跟你一起，我打球去。”
按照他们的习惯，卫淇奥打球，舒小慧坐在球场边上看着，拿着他的外套。相比刚才在他家里俩人疯疯癫癫的又笑又闹，现在舒小慧眉毛微微皱起，一副沉重的样子。她看着卫淇奥生龙活虎的身影想着心事：他们之间从来是心无邪念，不过自己刚刚在他家里举止是轻浮了一些。也许是因为家里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就没有注意，和他打打闹闹的，结果被提早回来的卫书记撞见。
真是太丢脸了，这可是大领导啊！卫书记脸上那不悦的表情让舒小慧一直不安到现在。
“姐姐你在想什么啊，好像心事重重的。”卫淇奥跑过来，坐在她身边。
舒小慧下意识挪开一点，卫淇奥惊诧道：“干嘛？”“瓜田李下，人言可畏，注意点儿影响。”
“咦，你中邪了？”卫淇奥去摸她额头，被她打开。他大笑着站起重新跑入球场，一边道：“我知道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不过——”只见他踮起脚，一记远投后扭过头对着她继续道：“你要不是年纪大了点，我还真挺中意你的！”
“死小孩！”舒小慧发威了“敢调戏你姐姐！”
“本来就是嘛，我身边没有一个女的比得上你。有身材没有头脑，有头脑长得太抱歉，什么都有的又言语无味，不像你综合素质最高”又一记远投“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斗嘴舒小慧是永远不会落下风的：“你要是愿意为我不出国，我倒是可以不计较你未成年。前面的死男人为了出国抛弃了我，要是有个把为了我而愿意抛弃万恶的资本主义，我一定以身相许！”她知道他周末就回去，机票都已经出了。
卫淇奥大笑：“先不说出不出国，姐姐，不管中国外国十八岁都已经成年啊，我可不是处男！”
这死小孩还真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分手时舒小慧只叮嘱着他回家不要马上喝冷饮，卫淇奥抱着球笑道：“这么啰嗦，还真的是老人家！对了姐姐，你想到什么单位去？我晚上跟我爸说去，他管学生分配。”
舒小慧吓了一跳：“不用吧？”
“哎呀有什么关系，我们这么好的朋友我肯定要帮你，俗话说有关系不用、过期作废！”卫淇奥一脸的不在乎，也是年少轻狂，未有多想。
“我老师说我进省出版社是十拿九稳，现在实习单位反映也很好。”舒小慧不免有些洋洋得意“没有任何问题。”
“省出版社是吗？我问爸爸去，他应该有熟人。”
“不要啦，让你爹去给我讲情真是杀鸡焉用牛刀！何况我已经安排好了，资源不要浪费，留给别人吧。”
“说说更保险嘛，现在社会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只是分配你到省出版社扫厕所呢”卫淇奥笑着躲开舒小慧的拳头“我爹开了口才是真的板上钉钉。”
“也是哦。”舒小慧歪歪头，预定名额也会被某些领导亲戚拿掉的事情并不少见“那你就随便说说，不要刻意啊！姐姐我是有实力的，说多了反而让人看扁了。”
卫淇奥笑着一边点头一边跑开了，今晚要去外婆家吃饭，要不然他也乐意和她多待一会。
书房里的兰花叶片亭亭，卫汀手里转着一只铅笔，直到听到金姨的大嗓门“小九你又是一身汗！快去洗洗。”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整整一个小时没有看过一页书。
“咔嚓”一声，铅笔竟然折成了两段。原来妖蛾子不是在国外，是在国内，还就在眼皮子底下，A大中文系，自己的直属管辖范围。卫汀的怒意，一重一重。
A大，卫汀的办公室在二楼，窗台被几株大树的浓荫团团围住，满室清凉，人面俱绿。
卫汀习惯性的双手交叉，看着这个女生走进他的办公室。是个白皙苗条的姑娘，说得上是眉清目秀，衣着也很朴素，实在不像是能勾引一个小她差不多四岁的男孩的样子。
舒小慧走进卫汀的办公室时，那一丝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卫汀的异国血统比卫淇奥更明显，也更显得面部表情严峻。
“卫校长。”舒小慧怯生生道。卫汀目光尖锐冰冷，长久的打量着这个女孩，久得女孩窘迫的低下头，红了脸。
“你和卫淇奥到底是什么关系？”冷冰冰又赤裸裸的一句话，让舒小慧瞠目结舌。
“我们－－－－我们－－－－”舒小慧舌头几乎打结，校长找她竟然是问私人问题，这太莫名其妙了，她勉强答道：“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卫汀摘下眼镜，仔细擦好，又戴上：“那卫淇奥为什么昨晚要到你那里去过夜呢？”
昨晚卫淇奥打电话来时舒小慧也很惊讶，白天分手时都还好好的。
“怎么了？”她跑下楼去接他，看见他萎靡不振的蹲在路边。
“跟家里吵架了”他抬起头“没地方去。”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像一条流浪的小狗。
好在大四为了工作方便人都基本都住出去了，晶晶也有事不在，现在就舒小慧一人。她小心的把卫淇奥带进寝室，关上门才松口气：“你可别大声说话啊。”
卫淇奥一扫刚才的可怜样，一副很满意的样子东看看，西摸摸：“哪个是你的床？这个是不是？”他指着最乱的一个。
“死小孩”舒小慧一边骂一边倒水给他洗脸“你姐姐就是这么不收拾的吗？”
“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还跟家里人吵架？”舒小慧监督着他擦脸，擦脖子，尤其是耳朵后面。
卫淇奥岔开话题：“姐姐我饿了，我没有吃晚饭。”他的眼睛灯光下如溶化的琥珀，一副乞求的样子看着她，舒小慧无语，转身去翻柜子。
“哇，姐姐你是奇才！”卫淇奥手舞足蹈，赞不绝口“方便面也能做得这么好吃！”
舒小慧的方便面确实做得讲究，多年后于晶晶和田心仍然包含深情的回忆起她的独家舒师傅方便面：调理包什么的一律弃之，面饼用沸水先过一道，这边小电杯里另外烧水，磕一鸡蛋，再加滗过油的面饼，加火腿肠，加真正的酱醋，辣椒粉；天知道她从哪里还弄来了葱花。不过有人说学生宿舍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存在之一，几乎是个四维空间，可以发现无数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姐姐怎么办，我都离不开你了！”卫淇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道。
“吃东西时不说话”舒小慧教训着他“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出身。”
卫淇奥摸着滚圆的肚皮，满意的躺下时却被舒小慧残酷的拎着耳朵拎起来：“先老实交待你到底怎么跟家里吵架了、吵到要离家出走？”
“轻点、轻点、其实就是因为读书的事情。”
晚上去外婆家吃饭，爷爷和奶奶卫淇奥都没有见过，他是外婆带大的。卫淇奥生下来时他自己家里还住的好几个堂哥，舍不得这个最小的孩子吃苦外公外婆商量后把他接过去养，反正这边房间，司机保姆有的是。
外公也过世多年了，现在家里的长辈就剩外婆一人，卫淇奥虽然这次是心血来潮临时回来，也尽量去陪老人家。
看见他外婆果然喜出望外，拉着他不肯放，听说他马上又要走老人家眼泪汪汪，要求这几天天天过去吃饭。家里那些七姑八大姨对他也是分外唠叨，从衣食住行一直唠叨到道德品质，他今年年底就满十八岁了，大学一定要以学业为主，千万不要以为在外国就天高皇帝远可以胡作非为；尤其不要受他琨表哥的影响，这个李家表哥在大人眼里道就是前世的冤孽，是十足的恶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