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出乎俩个人的意料的。
卫殊琰带来的情况让卫淇奥沉默了很久才说：“不，这不可能，爸爸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而且也没有理由。”
“是呀”卫殊琰也皱起了眉头“要不是你托我去找这个舒小慧，我都不知道大伯不仅仅是把她的分配换掉，还一次次的踢掉她工作，最后硬是逼得舒小慧离开了A市。大伯实在不是这种人，这也是让我想不通的地方。”
卫汀清高得在小辈眼里简直只差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不会像一个以权谋私去坑害一个无辜少女的人。
“这是她现在的电话。”卫殊琰递给他一张纸条。
当吴雨童打电话来告诉卫殊琰已经快两个星期见不到卫淇奥人时，卫殊琰才觉得事情严重了。他因为工作忙并没有注意到卫淇奥没有跟自己联系，拨打他无论是手机还是座机都接不通。卫殊琰开车到他的公寓，进门就是浓重的烟味和酒味，大白天的开着灯，所有的窗帘包括遮光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看来这段日子对他而言就是黑夜连接着黑夜。
卫殊琰拉开窗帘，阳光刺得卫淇奥不由自主往墙角躲。“小九，你到底怎么了？”他从没有见过弟弟是这样颓唐，卫淇奥偶然有低沉和疲劳的时候，但他一直是充满活力，身上那种意气如刀锋一样逼人。可现在他眼里充血，眼角一片鲜红；他光着脚一圈又一圈的在房间里走着，如同着了魔一样，桌子上的烟灰缸满溢出来，昂贵的纯羊毛地毯上到处是烟头烙出的一个个的洞。
“三哥”卫淇奥呆呆的看着卫殊琰拉着他的手，突然抽回手，踉跄着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浑身在颤抖：“三哥我不行了，我一定要回去。”
“你慢慢说，什么事情都不要紧，有三哥在，还有安然。”
卫淇奥的父亲卫汀虽然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大，但因为卫淇奥的爷爷去世得早，卫汀挑起了家里全部的重担，一直把弟妹们全部拉扯大才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所以卫淇奥反而是这一辈的孩子里最小的一个，排行第九。卫安然和卫殊琰都是卫汀抚养大的，他们待卫淇奥不仅是兄而且如父。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我回到美国后总是想起她，做梦也梦见她，童童过来后我也以为我忘了，她变得不重要了。可是－－－可是－－－”卫淇奥哭了“我没有想到会这样。三哥我一定要回去，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她怎么样了。”
卫殊琰抱着最疼爱的弟弟，这是第二次见到他哭，却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卫殊琰想起那年冬天，纽约大雪，他们一起外出，突然卫淇奥叫起来“三哥停车！”车子都没有完全停稳就看见他急切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卫殊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下就跑远了。等他找到他时他已经穿过了大半个街区，卫淇奥站在一个站牌下，身上满是雪花，他下车时外套都没有来得及拿，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开司米衫站在那里不停的发抖。
卫殊琰以为他中了邪，赶快把衣服给他披上：“小九，你怎么了？”
“我看见她了，我觉得是她。”他低低道，声音冷得含糊不清。卫殊琰不明究理，只连哄带劝，可他就是不肯走，只说着“三哥让我再等一等，也许真是她呢？”
那天天上飘着大雪，那天是圣诞节，世界是这样的喧嚣浮华，大家都快乐的笑着彼此祝贺节日快乐，到处是歌声和祝福，只有他们两个人是站在风雪里，站在站牌下。他们看着无数的车子开过来又开出去，无数的人影上去又下来，却不知道他要找的是哪一个。
怎么劝也劝不走，他固执的站在那里，一直站到末班车开出，他根本不知道脸上爬满了泪水，都凝结成冰。那时他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现在在自己怀里发着抖哭的弟弟，好像又是那年冬天里满身雪花的十八岁少年。卫殊琰这才明白，卫淇奥那时一定是以为自己看到了舒小慧。
“小九，你要是想回去我就陪你回去，我马上叫人订票。”
“三哥，我这次回去就不想再回来了。”
卫殊琰却不知道他已经认真如此，瞬间有些为难。本来卫淇奥在美国大学还没有念完就和自己一起做生意，大伯听了捶胸顿足，对他如此热爱铜臭扼腕不已；有一段时间甚至激烈到冻结了他所有的银行卡，并且游说了家里所有的叔伯们来阻止他。卫汀伤心地说：“我们卫家也好李家也好，做生意的够多了，可是两边的学问却都荒废了。我是个学问人，他就不能安分些地继承衣钵吗？”
好不容易卫汀默许了，这边也上了轨道，卫涟有意把海外市场给他们俩全盘接手，他却突然说要中途弃之。
“小九你稍微等等，我给爸爸和安然打电话问一下他们的意思。”
“三哥，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一定要回去。”
卫涟果然不同意，而小辈的和老一辈不一样，思想开通的多，大哥卫安然一听马上叱责道：“钱重要还是人重要？你陪小九回来就是，我马上派人过去接你们的手，美国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处理好了自然会回来和你们会合。”
就这样一切就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决定了，卫殊琰开始布置回国事宜，他打电话给大伯汇报说他们很快会回来了，并且是定居；卫汀这么有自制力的人都一下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心里还是快乐的，没有老人不希望孩子在自己身边的。算算他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儿子的面了。
当机票已经订好，卫殊琰去公寓看卫淇奥，看着抱着膝盖蜷在沙发的弟弟，他的状态没有一个月前刚听到舒小慧的消息时那么差了，但还是很恍惚，别人说话要隔点时间才能有反应。“还有一个问题，小九。”卫殊琰道。
“什么？”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只胡乱扣着几粒扣子，露出大片的皮肤，因为瘦了两根新月一样的锁骨更加突出。这样抬头看人，一双澄清透明的猫眼露出迷惑甚至是天真的神色，饶是同是男人、血缘兄弟的卫殊琰也看得微微分神了一下。
“童童怎么办？”童童完全见不到卫淇奥就总是来缠他，而正为处理回国事宜忙得头大的卫殊琰听到她声音头更大了。
“童童？她在这里读她的书，什么怎么办。”
“可你们是大家眼里公开的情侣，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和她的关系？”卫殊琰最反感的就是在男女关系上拖泥带水，暧昧不清。
“我们是情侣？”卫淇奥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和童童算一起长大，后来他出国念书俩人也一直联系着，童童更是追到美国来。但他心里把童童也一直只是当做比一般朋友更亲密一点的朋友，虽然俩人也早已越过那条界线，却从来没有想过童童是他相伴终生的伴侣。
只觉得彼此都是少年时路边的花朵，美丽，赏心悦目，但只是一时的风景而已。
卫殊琰也知道他除了童童也有过其他女孩。无论中西的审美卫淇奥的外表都是英俊迫人的，何况又年少多金，简直是想不风流都困难。卫殊琰认为他已经算得上克制了，相比同龄人卫淇奥对男女之事的兴趣并不大，何况后面几年他跟着卫涟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就连童童都没有多少时间搭理了。
“至少童童一直把你当做她的男友，你也从没有明确否认过。”卫殊琰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童童是个好姑娘，性子也直爽，你不要让她太伤心，其实我觉得你们俩真的很合适。”
卫淇奥摇了摇头：“三哥，我会打电话给童童说清楚，她也许是要留在美国的，我却不会再回来。而且，就算舒小慧结婚了我也不会再和童童在一起，就像你说的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把她当备胎。”
“我不是那个意思”卫殊琰有点尴尬“我只是要你好好想想，你和舒小慧根本就是一面之缘，而且这四年里音讯全无，你就肯定你对她是爱？”
私心里卫殊琰还是站在童童这一边，对于这个突然杀出来的舒小慧完全无感，他对这个舒小慧有某种莫名其妙的敌意，竟然有这么一个女人在他弟弟的心里深藏不露，自己却完全不知情，这让卫殊琰感到不太爽。
卫淇奥有半天没有说话，他还是抱着膝盖发着呆，卫殊琰认为他已经神游太空时突然听到他说话、“三哥－－－”他的声音很微弱，还有着某种古怪的涩意。
“三哥，你不知道－－－－”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有时－－－有时会把童童幻想成－－－幻想成－－－”他说不下去了，卫殊琰也愕然。
少年时的感情最混淆不清，是朦胧的爱意还是对异性的倾慕，是友情还是同情还是好奇，可时光是个好检验员，时光把别人过滤出去，独独还留下了她在他心里。
所以卫淇奥断定，我是喜欢他的。我那时就喜欢她，现在还喜欢她。我一定要回国去找她，如果她结婚了我不打搅她，如果她还是一个人，那我一定不能再失去机会，要让她变成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