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苏日辰还是没有出来,水面一片平静,就连鱼儿也似乎都藏了起来,整个池塘表面一丝涟漪都无。那老丈急的走来走去,吼道:“你那小郎君,你快出来,老丈就是你要找江太尉,你速速出来!”
“嘭——”苏日辰将头伸出水面,湿漉漉的脸上带着笑,手上托着一条活蹦乱跳准备逃命的大鱼,“老丈,有鱼吃了!”
江太尉惊喜地接过鱼,然后放进身边的鱼篓里,一拍苏日辰的肩膀:“少年郎,既然这鱼是捉的,想来你也该会做吧!去去去,快去给老夫做鱼,老夫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用膳呢!”
苏日辰拧着下摆的水,然后笑道:“太尉不是说要享受钓鱼的乐趣吗?怎么还没有用膳?”
“你这少年郎和我这老人家顶嘴是吗?叫你去,你就快去。”说着那江太尉抬高右腿朝苏日辰踢来。
苏日辰慌忙躲过,笑嘻嘻道:“太尉小心身体——”说着一溜烟抱着鱼篓往院子里跑去。
外面那江太尉也笑嘻嘻朝院中走,可眼看苏日辰的身影没入院中,脸上的笑换成了嘟囔:“老了老了,还要来给我老人家找些事忙活忙活!可他和——和他怎么那么像呢!”
等江太尉来到灶房时,发现苏日辰利落地生起了火,正从水缸里舀水出来宰杀鱼。但见苏日辰手起刀落,从鱼的下颌划到鱼尾,麻利地将鱼腹中的脏物清理干净后,在水中清洗了几遍,然后用盐腌制起来。
苏日辰在旁边择菜时,江太尉依着门框,瞅着那干活利索的小郎君,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苏日辰!”
江太尉默念着这个姓氏,不对啊,跟那个人的姓氏不一样。他目光奇特地盯住苏日辰的脸,当真是太像了,让她不禁又问道:“你——你可记得你的阿耶?”
阿耶这个陌生的词被提起,苏日辰只是笑了笑,摇摇头:“苏日辰只是一个孤儿,在京都乞讨时被师父带上山。”说到这里,苏日辰忽然想起当日盛昀帝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是这般好奇和惊讶,莫非自己真的和某个人长得很像?可是自己和雪静藏怀念的雪簌长得相似,如今又会和谁长得相似呢?
“太尉,我——我是不是和谁长得很像?”苏日辰犹豫地问出这句话。
江太尉若有所思:“像倒是挺像,不过人世间长得相似的人何止万千,也没什么稀奇的。你师祖可好?”
话说到这里,算是入了正题,苏日辰忽然想起鱼鳞还未刮,连忙重新刮鱼鳞,然后道:“师祖一直在云游,想来应该是好的!”
“哦!——那你找我老人家来有何贵干呢?”江太尉说话跳脱,在苏日辰面前完全没有身为一国太尉的架子。
苏日辰揉揉鼻子,也不顾浑身都是水,说道:“为了寿王!”
听完这话,江太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苏日辰本想追出去,却想了想,只是静下心来继续杀鱼做鱼。
等苏日辰做好鱼来到正堂时,发现江太尉正对着一副棋盘苦苦思索。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分布,厮杀十分惨烈。闻到鱼的香气,江太尉老怀大悦,指着旁侧的食案:“快快——饿死我老人家了!”
苏日辰不仅烧了鱼,还炒了几个青菜,一并端了上来。
江太尉早忍不住品尝了一下鱼肉,入口鲜滑,十分美味,顿时兴奋异常:“好好——你也坐下!”
苏日辰顺势跪在在江太尉身侧,看着江太尉吃的满嘴油光,微微笑着。
“你也吃啊——”江太尉招呼道。
苏日辰摇摇头:“吃不下!”
江太尉斜了一眼苏日辰:“莫非是因为寿王之事,你吃不下?——人生苦短,该吃吃该喝喝,哪里有那么多的忌讳,快吃吃!——再说,就算你不吃饭,莫非寿王就能平安无恙?”
苏日辰思索了一下,问道:“太尉可有良策能救寿王?”
“救他?”江太尉笑起来,“说起来这六皇子我倒是见过几面,是个人物,能屈能伸大丈夫也,可惜就是执念太过。至于圣上……圣上的心,谁能随意揣度?”
“太尉?”苏日辰脸上的忧心倒不是假的。
但凭着苏日辰师祖宁雍将军和自己的关系,江太尉也不能置之不理,想了想,冲苏日辰说道:“这么说吧,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按理说,寿王乃是圣上亲子,若不是犯了什么谋逆大罪,那是能大事化小小事了就成了。可——可他既然那么能韬光养晦,却为何要在殿堂之上顶撞圣上。”
“圣上金口玉言,圣旨更是无人能违。在这件事上,能看出圣上对寿王还是看重的,就是因为越看重,才会因为寿王的抗旨越生气。”江太尉慢斯条理地说道,“更何况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都想置寿王于死地,他这一违抗圣旨,岂不就是给了那些人机会吗?”
“那些人?”苏日辰目光恳切,“那些人究竟是谁,又究竟为了何事一定要杀了寿王?”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哈哈哈——”江太尉笑起来,“你这小郎君才入朝堂多久,能知道多少呢?既然他身为帝子,除了这个尊贵的身份外,也要承担他的责任,例如继承大统?”
苏日辰愣住,又辩解道:“怎么可能,如今皇后膝下有三子,其中长子是太子,这皇位就算怎么轮也轮不到寿王啊!”
江太尉慢慢将嘴里的鱼肉嚼碎,笑道:“你这小郎君,这话骗骗别人还行,骗我嘛——朝中之人若都是你这样的想法,那么这寿王只用做个太平不惹事的王爷即可,哪里会惹来那么多的杀身之祸。怪就怪在他的命——”
江太尉陡然顿住话头,露出懊恼的表情,似乎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什么命?”苏日辰好奇,“这命运一说,或真或假,而且依如今的局势看,他不过就是一个王爷,为何还有人对他苦苦纠缠?”
江太尉看了看苏日辰的脸,又看了看桌上丰盛的饭菜,叹口气,嘟囔道:“若你当真和那人有关系,那么还真是和他一样,子与子,父与父,还真是巧合啊!”
耳目机敏的苏日辰将这话牢牢印在脑子里,这江太尉口中的“那人”却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