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陈家的三娘。三娘的阿耶是师伯是好朋友,此次是来京都探亲的。恰好我奉旨入京,一路和三娘同行而来。”唐瑾看着十郎,眼中可没一点要走的意思。
“唐瑾?——天色已晚,我们该走了——”马车里那娘子的口气虽然温和,却隐隐透着不耐烦。
苏日辰负手,挑挑眉,朝唐瑾莞尔一笑:“既是帮忙,书生你且去吧,等休沐之时我去寻你。”
唐瑾十分不愿,却无奈只得离去,雪静藏和苏日辰朝寿王府走去。走了一会儿,两人拐入一间小巷,却又被一辆车舆拦下。车舆虽然陌生,可拦路的婢女苏日辰却记得,正是那日出宫的和裕公主和自己见面时带在身边的婢女。
“苏郎君!”那婢女十分有礼,“奴家主子请苏郎君入车内一叙。”
苏日辰脚步踟蹰。
当日苏日辰和和裕公主相见,乃是因东戎二皇子乌木求亲一事,可近来朝中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件事就被放了起来,而且渐渐被大家所遗忘。可和裕公主不敢忘,因为她随时都会因为盛昀帝的一道圣旨而失去一生的自由。
“奴家主子只想和郎君说几句话,还望郎君——”那婢女恳切道。
苏日辰不等那婢女说完,朝雪静藏点点头,撩起下袍,上了马车。
车舆中的和裕公主身着百姓女儿家的服饰,容色淡淡的脸上仍然是如水的温柔:“我本以为郎君不愿见我。”
车外的天色已经暗了,这处小巷几乎没什么人来往,微微的风卷起车帘,传来蝉鸣的高鸣。
“此刻整个朝堂人人自危,生怕牵扯到下毒之事,公主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皇宫。若被有心人看到,说不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苏日辰语气颇多真诚,后来她也想过和裕公主的处境,可怜与可恨不过在一念之间罢了。
和裕公主微微笑起来,眼中有着无奈,也有着淡然:“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担心什么?——之前郎君和我说过的话,我曾仔细想过。我一共有五个姐妹,大姐出嫁,娴昭身体有疾,而另外三个妹妹年纪还小,况且她们的母妃的膝下也仅有她们那一个女儿而已。也许对于和亲来说,我的确是最合适的。年龄合适,也没了母妃,就算离开这京都,也没有人会担心我——这样其实也挺好!”
苏日辰不知该说些什么,两国和亲功在千秋,可看着和裕眼中的绝望,苏日辰只觉得心疼。
和裕垂首,擦去眼角的泪,笑开:“看我,今日来见郎君,本不是要说这些。——我知道郎君近来在寻找毒害六哥的凶手,我想这一切可能和秦家有关。”
苏日辰眉一抬:“秦家?——皇后的娘家秦阁老?”
和裕长长吐出一口气:“苏郎君,我只能言尽于此。别的我也帮不了你,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哥哥们被人利用。——也许等不到下毒之事结束,圣上和亲的圣旨就会到了,苏郎君——”
说到这里,和裕淡雅的脸上淡淡的笑:“苏郎君,保重!”
苏日辰知道和裕是冒着多大的危险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是以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朝和裕公主点点头,便下了马车。
和裕公主掀开小车帘,从旁侧的小车窗往外看,苏日辰仍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车舆。
和裕公主旁边的婢女担心地说道:“公主,他既然是宁雍将军的徒孙,若有他和寿王对圣上进言,那么和亲的就不一定非公主不可了。——公主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喜欢他?”
和裕公主和这婢女自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是以并未觉得婢女僭越,只是恍然笑了笑:“只不过见了一面,就谈喜欢,他怎么会相信?——更何况,若我不嫁,剩下的几个公主还能让谁嫁?——苏日辰说得对,也许是我自私了。”
看着和裕公主的车舆远去,苏日辰慢慢松了口气,心中有些不舍,亦有些心疼。
苏日辰朝雪静藏笑笑:“我们快回去吧。——这是是非非早晚会清楚的。”
苏日辰和雪静藏还未到寿王府门前,就看到青儿翘首以盼。
“苏郎君,雪谷主——”青儿似乎有些着急,“放班的时辰已经过了好久,王爷已经派了好几拨的人去寻你们。——王爷吩咐两位回来,先去寿心阁。”
“有雪谷主在,他还这么担心?”苏日辰笑笑,拉住青儿,“听说芮詹也回来了,他还好吗?——还有那个和芮詹一起回来的草芥娘子,她在哪里?”
“他们都在寿心阁,两位郎君快些去吧——”
说话间,三人穿过寿王府恢弘的大门,绕过几处院落,来到寿王景泰的住处寿心阁。
自从寿王中毒以来,盛昀帝就派了重兵保护寿王府的安全,如今仅寿心阁外围就站着不少的金吾卫,一个个精光外露,分明是武技一派的好手。
等入了寿心阁,苏日辰忙朝芮詹走去:“怎么带着斗笠,芮詹你的脸可好了?”
芮詹笑笑:“我一直在用雪谷主配的药敷脸,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全好了。现在溃烂都已结疤,郎君不必担心。”
苏日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就好。——草芥娘子,你为何也带着斗笠呢?”
苏日辰此话一出,寿王景泰和医师陈晖宾相互看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雪静藏身上。
“谷主——”陈晖宾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苦恼地挠挠头,朝草芥道,“小娘子,你还是将斗笠摘了吧,我说也说不明白。”
那草芥娘子慢慢走到雪静藏面前,斗笠下的面容十分模糊。当日被狼群围攻时,这草芥娘子满脸脏污,根本肯不出面目,今日反倒是苏日辰和雪静藏初次见到她的真容。
“阿兄!”那草芥娘子对着雪静藏慢慢说着,一直生着老茧的手按在斗笠上,然后慢慢拿下。
这斗笠下垂白纱,风一吹,那白纱飘飘忽忽挡住了雪静藏的视线,可随着那斗笠的下移,乌眉杏目高鼻渐渐出现在雪静藏和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