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日辰很是开心。这里跟终南山上的道观很相似,都充满着祥和宁静的气息。虽然面前有个大冰块,可苏日辰心底的兴奋怎么也藏不住。
这一路走来,所见景物大多都是药材桑田,人人脸上有笑容,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这个世外桃源的发现,让苏日辰忍不住叹道:“六郎,这里真是好地方。云梯之所,果真是人间仙境,凡尘难以企及啊!”
她话音落下,雪静藏的步伐忽然停顿,却未曾回头。
景泰也朝四下看看。他记得,当他初次来到神医谷时,也被这里的气氛打动,可注定这里不属于他。
景泰轻轻叹了口气:“十郎若喜欢,自然可以在此多呆些时候。——你的毒,想来不会轻易解除,只是——”景泰的目光移向雪静藏。以他对雪静藏的了解,救不救人只在一念,而雪静藏对苏日辰的另眼相待显然有些意外。
路经一处花园,漫山遍野地火红色花朵怒放于眼。苏日辰忍不住惊呼:“刚到二月,这紫丽花怎么就开了呢?”
景泰对于花知之不多。苏日辰解释道:“紫丽花来自西域,只有在初夏才会盛开,花可入药。——终南山上亦没有多少,像这样花如海洋的景色当真十分少有。”
景泰笑笑:“神医谷的四季不与四时同,此花这个季节开放也不算意外。——这里有温泉,是以从东到西,分别有四时之地,可分种四时之果,四时之花,和四时之药。”
“若六师兄知道神医谷的存在,一定会非常羡慕我的。”苏日辰深呼吸,觉得满口满鼻都是浓郁的花香,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神医谷的屋舍大都以泥土砖瓦垒砌。一座挨着一座,面积虽不大,却能听到家家户户传来的笑声。无论大街小巷,皆以青石铺路,两侧植花草,数条小河将整个神医谷分成诸多块。水声潺潺中,苏日辰跟在两人身后走上一座长约二十米的木桥。
苏日辰望桥下望去,但见鱼肥虾游,当真十分有趣。
朝左看,青山连绵;朝右看,碧湖荡漾。
苏日辰目不暇接,一路伴着鸟语花香,来到树木掩映的一处院落中。
这里没有严寒,只有初夏的气息在发酵,空气里隐约传来蝉鸣之音。苏日辰对这里的一切都已叹为观止。
这处院落满园皆绿,偶见几丛红色。不是平常的屋舍,而是以阁楼的形式,将七八所屋舍连接起来。长长的连廊上坐着十几个粉色粗布的小娘子,有抱着医书打盹的,亦有踢毽子的,还有两三个正在绣花。
但瞅见雪静藏三人前来,小娘子们纷纷收起嬉笑之色,躬身喊道:“谷主!”
雪静藏对她们视而不见,领着两人进入其中一间阁楼。
阁楼里不曾燃熏香,却有着茉莉花的清新。造型古朴典雅的长榻上,铺着薄薄的苇席。三人分主宾各自跪坐,立刻有小娘子端上酒樽瓷杯。
苏日辰神情一紧,唇角弯出几分苦笑。不是吧,来这种神仙居住的地方,也要喝酒?
三人身侧各立一小娘子,苏日辰身侧的小娘子唇角有一颗美人痣。小娘子笑笑,为苏日辰酌酒:“此酒名暖意——乃是——”她忽然小声地凑到苏日辰耳边道,“乃是为了防止被谷主吓到,而专门为贵客制作的压惊酒。小郎君且尝一尝!——我们谷主啊,其实——”
“小痣,快走,要备晚膳了!”一名小娘子不等苏日辰身侧的小娘子说完话,便将她拉走。阁楼内的几个小娘子顿时嘻嘻哈哈放下手中木勺,各自相约跑出门去。这般的恣意在冰块人雪静藏的眼中,仍是视而不见。
苏日辰有些错愕。这般不敬尊主,这冰冷袭人的谷主竟然不闻不问?
景泰举杯,朝雪静藏道:“这是苏日辰。——十郎,这是神医谷主雪静藏。”
苏日辰颔首为礼,先干为敬。可那雪静藏却跪坐的端端正正,丝毫未有饮酒之意。他只是在心中咀嚼:苏——日辰?
“陈晖宾曾写信给你,你可收到?”景泰打断雪静藏的沉思。
雪静藏端酒一饮而尽,神色如冰如霜:“收到。”他瞥了一眼苏日辰,但见她眉心处并无牡丹,道,“噬心霸道,若想根治需一年之久。”
景泰展颜,既然雪静藏亲口承认此毒可解,那他再也不用担心了。当即,景泰举杯:“请——”
苏日辰很是纳闷。这两人看似陌生,却又似乎熟稔。他们兀自喝酒,似乎忘了还有苏日辰的存在。苏日辰只得自斟自饮。这酒温纯清香,入口干爽,不烈却别有一番风味。
正当景泰和雪静藏你一杯我一杯,也不说话,只相对饮酒时。那名唤小痣的小娘子从外面跑进来,她显示瞥了一眼雪静藏,但见谷主毫无表情,便奔到苏日辰身侧拉住她:“小郎君,且来,儿有话和你说!——嘻嘻!”
主人未曾开口,苏日辰岂能随意离开,这不合礼仪。倒是景泰朝她笑笑,做了一个应允的动作。那小娘子连忙拉着苏日辰奔了出去。
出了门,看不到那张冰块脸,苏日辰才敢大声喘了口气。
小娘子笑盈盈自我介绍道:“我叫小痣,我知道郎君其实——其实是姐姐!”
苏日辰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小痣狡黠一笑,摇头晃脑:“我爷爷写信说有一个好看的姐姐要来谷里,我一直在等啊。”
“陈医师是你爷爷?”苏日辰想起陈晖宾来。
小痣点头,笑嘻嘻:“对啊对啊!——姐姐真聪明。姐姐,外面好不好玩?”
外面?
苏日辰看着小痣眼中的期盼,忽然想起四年前的自己。门中有规定,学武不成不许下山,年纪不够不许下山。那个时候,苏日辰对山下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对师父口中的红尘也充满了向往。可当自己亲身走一遭,几多坎坷也只有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苏日辰笑笑:“外面有好玩的,也有不好玩的。小痣想出谷?”
小痣猛点头,目中璀璨无比:“爷爷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多新奇的玩意,可他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外面有我们谷里大吗?——外面的小娘子穿什么,戴什么,她们喜欢踢毽子吗?——还有,她们都唱什么歌,跳什么舞?”
苏日辰耳朵一动,只觉得这附近至少潜伏了五个人在偷听她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