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点了灯火,寰儿缓缓捧起许晓梅的脸,软糯的唤了一声,“娘亲。”
王氏这才看到许晓梅那抬起的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已是泪流满面。
当下不由惊道,“妹妹你这是做啥?”
许晓梅不说话,只抚了抚寰儿的脸,眼泪成珠子般的落下。“我没事,今日之事,谢谢姐姐了。”
“我知道,寡居的妇人独自一人带着儿子在这世上讨生活,本来就是不易的;难免有人说些闲话,可是我却没想到,没想到最先发作的,不是别人,竟是我那婆婆。她也是个寡妇,难道都不懂得寡妇的些许苦恼和不易么?为何还要,还要为难我呢?”
王氏深深叹一口气,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左右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又是这最底层的赶车的车夫,即便看着许晓梅这样做十分可怜,可是自家也有自家的难处,相帮是说不出口的。
王氏道,“好妹妹,快别这样想。那徐氏本来就是个不明理的,你又何苦做这般计较?只是,这眼下房子里没有徐氏,你单单留一个寰儿在家也是不放心的吧?你又有活计要去镇上,也是不能在家里久待的,你打算怎么办?”
许晓梅于是定定看着王氏,眼神坚定的道,“姐姐,我便是有一事情与你商量的。姐姐说得对,我这家里如今着实危险,胡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犯浑的,我打算,打算带着寰儿一起去镇上,就一同在镇上的贵人店里生活一段时间,待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再说其他。只是劳烦姐姐帮我家看着房子,隔三差五再送些农家鸡蛋上来,我也是按价在姐姐这里买的。”
王氏唬了一跳,后略略思索,觉得许晓梅这样做也是可行的,只是心里面还是隐隐有些忧心,“这倒没什么,反正我住得近。只是妹妹现在也不富裕,要这些鸡蛋做什么?”
许晓梅装作深深叹气的模样,“哎,我打算也想个谋生的技能,虽说在贵人那里帮忙,可是这店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起来,青黄不接的时候,略想些其他法子试一试罢了。”
做什么?她这是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原来她左思右想,觉得那福地之所以称之为福地,可能不止是长点野草,养些野兔什么的,想必还有什么其他用处,或者那上面长着的,并不是那寻常野草植株?
她左思右想,不免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那福地上长着的几样东西里面,竟然有几味是她许晓梅所熟识的。便是那茴香和八角之类的香料。
不过她所知道的茴香和八角本来是长在树上的,只是上次看到的不过矮矮一株,不过草藤大小;因此她并没有认出来。
原来那仙翁并没有欺骗她,他对那福地是真的用了仙露的;八角还未长成树便结了果,这不是神迹是什么?那福地真正是一块福地啊。
以前是她许晓梅无知,没有看出来这福地真正的作用,现在看来,这福地也许是该好好侦查一番,也许会带给自己更大的惊喜。
许晓梅想起以前自己不懂事,任由那些兔子啃那福地上的杂草,还乐滋滋的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这,分明就是买匣还珠的真实诠释啊,她许晓梅什么时候那么蠢了?
不说别的,只说眼前,若是许晓梅手里有了这八角茴香,随随便便做个卤菜什么的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候成品一出,保准啊,让你们这些古代人,香的连舌头也吞下去。
可惜她手头并无周转的银钱,只好先买些鸡蛋,做个卤鸡蛋之类的试一试水。
许晓梅也不准备沿街叫卖,索性在那汤锅店子里支个柜子卖与食客,这样既提高了生意也赚得了银子,何乐而不为?
这些话也要瞒着王氏的,如果卖得好,再多分些银钱把她就是了。许晓梅在心里想着。
好在王氏也没多问,便脆脆的应了,告辞后各自出门去了。
留下许晓梅和寰儿二人在油灯摇曳的昏暗小屋内,痴痴相视,四顾无言。
“娘亲,呜呜……”寰儿用手揉着眼睛,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许晓梅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前世父母早亡。她独自一人在这世上,如同漂浮的浮萍,总是觉得自己没有依靠。孤孤单单的,也曾想过自己死了都或许不会被发现。没想到自己来了这里,虽然日子苦点,但是被依靠的感觉,和靠自己双手挣银子的感觉真的很棒。
何况,眼前这个小家伙,对自己是那么全心全意的信赖,自己就是他的一切。搂住寰儿小小的温热的身子,许晓梅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许晓梅捏了捏寰儿的小脸,她一直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觉得挣了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因此,自从能够捕到兔子野鸡以后,最近常常做些肉菜什么的,给二人变着法子进补。
因此寰儿小小的脸上现在倒也有了一层皮似的,不再如同以前那皮包骨头般吓人了。
“不怕,寰儿,娘亲在呢。娘亲若是在一日,以后定是没有人能抢走我们寰儿。以后啊,咱娘两一起过日子,寰儿要跟娘亲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我们把寰儿养大,养得白白胖胖的。再给小寰儿娶一房媳妇儿,娘亲也算是放心了。”
寰儿本来正哭着呢,奈何许晓梅一点也不正经,还笑话他要给他娶媳妇儿,小寰儿可是不依,脸埋在许晓梅肩上,把一脸眼泪鼻涕都蹭了个干净。
许晓梅龇牙咧嘴,她的衣裳哟!寰儿哎,你娘亲就这么两件衣裳你知道吗?
寰儿傲娇一笑,他娘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徐氏借口体弱多病,除了管家里的伙食和兔子们的粮草以外,不怎么做事。寰儿便自告奋勇乖觉的接过了洗衣和打扫这两件重要事务,所以,他娘亲的衣裳可一直都是他在洗呢!又怎能不知道许晓梅她的衣裳有几件呢?
左右不过两件,一件换洗,一件穿着。
看着寰儿闪烁的眼神,又哪里像是不知道的?
那么若是知道?如果知道那还能下得了这么重的手?许晓梅磨牙,这个小坏蛋,绝对是故意的!
尽管现在并不是晨初,但是许晓梅和寰儿二人还是相携着上了山。他们这次并不是去抓野兔,因此下午上山也是无所谓。
上山的路上,许晓梅不免庆幸还好没有把福地的事情告诉徐氏,以前不是不信任而是忘记了。现在看来,对徐氏这种人还是不信任更加好一点。
二人来到福地,看着下午的阳光落在雪地上,积雪稍稍化了些,但是依旧银装素裹;冷冽的风吹在二人脸上,身上。许晓梅先是打了一个激灵,后又深深呼吸一口气,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和寰儿都学到了不少。
不仅是以后要如何用人看人,包括和寰儿之间的感情脉络,也是超乎了母子间的血缘亲情,变得更加深邃了。
寰儿虽然不明白徐氏和许晓梅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再也没有提过徐氏,而是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了。
寰儿在成长,自己也是在成长,许晓梅忽然发现,也许自己是真的该感谢徐氏,她教会了自己这里并不是一个故事,而是和前世一样,是一个世界,一个弱肉强食,充满着背叛和被背叛的世界。
自己也不是那玛丽苏文里面的女主角,各种穿越金手指,各种美男天天围绕,嘘寒问暖。
行走在人生的独木桥上,稍有不慎,就可能真的会失去性命。
毕竟前世那种死亡时的恐惧感,自己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因此,在这莫名其妙的古代世界,自己应该做一株顽强的草,而不是那娇艳的花。
也许穿越成一个面貌丑陋的农妇,本来就是对自己的痴心妄想的一种警告?
“寰儿快来,”许晓梅唤着寰儿,她改变主意了,竟然想起不起其他植物的用处,不如就不动它们,待想到了再做打算,这是老天给她的财宝,她决心要好好利用。
“寰儿,”许晓梅指着眼前一株矮矮的不甚起眼的小植物,对着寰儿眨眨眼,“这是八角,又名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