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许晓梅遥遥往前一指,一脸喜悦的道,“寰儿可还记得这里是哪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卖芽菜的李府,许晓梅那次卖过菜以后,就牢牢的把这路线记了个大概,包括什么地点进镇,这李府的地理位置,周边有些什么环境特点等,只觉着自己或许以后会用上,这不,现在就很快用上了么?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方带了寰儿一路寻来的。
寰儿听话的转头向前一看,咬着拇指瞬间不由得有些迷糊了,只见那一扇崭新的红色朱漆大门,高高的匾额上是自己不熟悉的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过这一切看起来怎么这样熟悉呢?好像,就好像什么时候看到过一样。
但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与这样的富贵人家有过什么交集啊;见自己娘亲执意要把那兔子卖进去,寰儿不由有些害怕了,扯住许晓梅的衣角,软软的央求的道,“娘亲,我们回去吧,好嘛?”
许晓梅自是不允的,她已经计划了很久,自从开始编织麻绳的时候她就开始在脑海里想,包括怎样抓兔子,怎样卖兔子,又是怎样销售,这些东西她已经在脑海里肖想了很多很多次,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构建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又怎能在开始的时候就轻言放弃呢?
这么大的府邸,怕是为了过年备下的年货不知道要多少堪堪足够,又怎么会吃不下她的几只兔子呢?而且,若是卖到酒楼食坊,人家肯定有专门的供货渠道,这几只半大不小的兔子想必他们也看不上眼,价格不一定给的很高,可能会被狠狠的压价。
而卖给贵人就不一样了,如果卖得好得话,合了他们的心意,若是打赏下了,几十上百两银子还不是跟玩儿似的,价格也比那去酒楼食肆要高得多。
于是安慰的拍了拍寰儿的小肩膀,咬着嘴唇一脸坚定的再次上前敲开了那扇隔绝着贫穷和富贵的门。
“叩叩叩……”
没过一会儿,那门里便清脆的应了,旋即门里伸出来一个头戴藏青色小厮帽的脑袋,“谁呀?”四下张望之间,只见许晓梅在一侧笑意嫣然的看着他,只吓了一跳,嘴角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半晌方道,“怎么又是你。。。”
说来也巧,这小厮不是别人,真是许晓梅第一次卖芽菜时遇到的那个,许晓梅脸上笑意更欢,遇到熟人了啊,也不在意他人心里是不是很高兴见到自己,忙上前攀谈起来,“呵,不正是我么?哥儿,两次遇见你,可真真是巧了。”
那小哥在心底腹诽,可真是一点也不巧,他至今还记得许晓梅昧下了自己两个大钱,她不过是推让一番,没想到许晓梅就自顾自的把钱揣进怀里了,因此他倒是对这带着孩子的女人的长相,记了个本七七八八。本来也没什么,但这女人居然还恬着脸来跟他说好巧。但是她毕竟是客不是,于是当下也没赶她走,只没好气的道,“又有什么事,不会是又来卖东西的吧?”
许晓梅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个嘴巴,叫你抠门,现在好了吧,人家不买你的帐了;不由在心底暗暗懊悔。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徐晓梅也没办法再从头来过,于是陪笑道,“是的,小哥儿可否通报一声?”
那小哥儿当即皱起眉头,颇不乐意。可是又想起上次许晓梅卖的芽菜,主子们尝了也着实欢喜,说是在冬日里吃腻了腌菜和菘菜,正好换个口味。于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施施然进了内门,撂下一句话来“在这等着!”
许晓梅嘴角抽了抽,心里涌起几分不乐意。
好在采买管家这次来得到挺快,只是在看过许晓梅的货物以后,颇有些不满意。
他伸手抚了抚一把绵长的山羊胡,有些讶异的问许晓梅,“这次的货物就是这个?”
许晓梅有些不解其意,还是从善如流的答道,“是的,管家大人,您看看,这还是活的野兔呢,颜色光亮皮毛正,是我们今儿个才上山抓的。”
又略有些希冀的开口道,“您看看贵府可要么?”
管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没有别的?”
“没有了。”回答的瞬间,许晓梅感觉有什么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快得她抓不住。
“老夫倒是很满意你上次带来的芽菜,但是今儿个的兔子嘛,老夫却是收不得的。”管家慢悠悠的道。
许晓梅焦急道,“这是为何?”
“其实,想必你也不是那长期做买卖的人,老夫不妨和你直说,这野物呢,一年四季都有,但是这冬日最不好卖。原因无他,这冬日啊,寸草不生;这野物无食,肥膘涨不起来,较瘦。再一个,便是老夫早已预备下了许多存货,肉类实在是不缺的。罢了,你走吧,下次若有其他新鲜的菜蔬倒是可以送上一点。芽菜也不必要了,虽然极新鲜,但是只烧汤炒菜两种吃法,主子们觉得着实腻味了。”
许晓梅只觉满嘴苦涩,想不到自己多日以来的努力,心里想过无数次的美好前景,就这样化作了泡影。
但是她仍然不死心,试着挽留几句,道:“管家大人,贵府采买的肉既然数量如此众多,那么一时之间定是吃不完的,想必有不少都做了那腌肉了吧?敢问管家,腌肉可都是盐渍的么?”
管家正准备开口,那小厮便急急吼吼的插嘴道,“莫不是讲了个好大的笑话!那腌肉不是盐渍,莫非是那甜味的不曾?”
话音刚落,就受到管家斥责的眼神一枚。当下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地上,不发一言。
管家沉吟了一番,这才道,“听娘子这句话,莫非……是有什么想法不曾?”
许晓梅眼前一亮,感觉感到了黎明前的曙光,不由得对管家大加称赞,“管家大人果然聪慧敏智,非他人所及也!”这是在变相的抬高管家,而贬低那小厮了。不过谁让他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圣人不是常说么,来而不往非礼也。
“自古人们最爱用那盐来腌肉,但是管家大人,小女不得不在这里说一句冒昧的话,那腌肉虽好吃又易保存,但吃多了是否也腻人得紧呢?小女子不才,却是会烧制一种祖传秘汤,若是我能提供新鲜的方法来烹制贵府的肉,敢问管家可是否收下我这兔肉呢?”许晓梅舔了舔嘴唇,这是在递投名状了。
“哦?”管家本已做好了准备,许晓梅必定说出令人惊奇之言,但对许晓梅的话依然是大感意外,“这……”
“怎么样?不可么?”许晓梅问道,颇有点破釜沉舟之意。
“这…….倒是叫老夫为难了,”管家深深的看了许晓梅一眼,直把她看得一阵瑟缩,这才笑道,“也罢,横竖上次老夫沾了你卖芽菜的光,夫人并小姐几个都对老夫赞不绝口;这次你求上门来,老夫既知恩图报,便也为你做一次探路石吧,容老朽这就去禀报老爷。”管家微微一笑,伸手掀开长袍的衣角进了内门,不多时便反身回来见了许晓梅,“老爷对此事也是极为感兴趣,小娘子,请吧。”
许晓梅应了,牵起寰儿的小手在一旁小厮的忿恨目光下神色自若的跨过大门往府邸里面走去,
直到寰儿的小手在她手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挪动了一下,许晓梅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无事,不会有事的。许晓梅强捺住恐惧和忐忑,在心底安慰自己道。
当时被管家拒绝,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可不可以让对方接受自己的第二个方案,这都是前世跟顾客谈判时出来的经验。既然新鲜兔子不要,腌肉你也有,那么不知道其他的东西你肯不肯要呢?像管家这样的人物,讨好主子欢心一定是第一位的,那么她许晓梅就可以,也许刚好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卖兔子的计划一次成功。
也许以后会换来更大的回报也说不定呢?许晓梅暗暗琢磨着,假如这次的李府之行真的可以让那道传闻中的名菜扬名,那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对,是的。许晓梅其实一开始想着要进李府,不过是为了这样一个目标,那便是更好的卖出自己的兔肉;进入李府烹制菜肴,不过是为了借用李府的各式调料,让她许晓梅烧制出来,成全那道菜的美名;而那道名菜成名之后,许晓梅和她的兔子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本来她也想过自己若是把菜的做法卖给酒楼,想必可以狠狠的赚上一笔,但是后来想了又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现在最大的依仗,便是那后山上面的一亩薄田,只赚了一笔钱就坐吃山空,这绝对不是她许晓梅想要的。
其实许晓梅也不是没有看过一些所谓的卖食单进酒楼的,但是她对于像其他小说里的女主一样与酒楼合作分成什么的,一直抱着一种敬谢不敏的态度;在阶级甚严的古代,你一没有权势,而没有地位,手里还紧捏着食单这种让旁人眼红的东西,别说能分成多少银子了,就是不拿银子人家也只会当你是那待宰的羊羔一般,要打要杀,还不是那酒楼主子一句话的事儿。
这也是今天她执意要来李府的原因之一。她其实也预料到了若是兔子真的卖不出去,自己应该怎么办,她是个喜欢做事为自己留条后路的人,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李府就是她的后路,她只是说,她敢带着寰儿来李府,只是因为李府的态度,他们不屑!
对,就是不屑!
许晓梅缓步走在弯弯曲曲的水榭亭台之中,感觉到一片崭新的世界如同一幅惊艳的画卷在自己面前缓缓铺呈开来,那一片鸟语花香,一道道弯曲绿柳,挺直俊博的松柏,含笑一点艳红的雪梅,无不一一震撼着她的眼球;而几步之隔便是一处处曲廊,一言清池,连画廊朱窗都有工匠描摹成或花朵或草木的形状,金钩细琢,充斥着人工与自然最完美的结合……
许晓梅心下讶然,脑海中缓缓勾起一句诗来,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