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降临，少年依旧没有返回。
“这么晚了……风羽，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八重火不安地踱步，轻轻地用足尖敲打着地面。
“如果说是在发泄情绪的话……未免也太久了些？”
小檬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刮擦手中的精灵球，消磨着时间。
最后一抹金红色的霞光被黑暗吞没，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下方，再也没有了踪迹。
想起少年微微发红的眸，小檬眉头微蹙，快速站起身来。
“我要去找他。”
“你上哪里去找？这里是他的家乡……咱们远远不如他了解这片土地。”
“但我认为，我大概猜到他在哪里了。”
看着八重火担忧的目光，小檬微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八重火姐姐。”
“我还有他们呢。”说着，她扬扬手中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精灵球。
“……”
“我陪你一起去。”八重火郑重地说道。
“我想，不必。”
小檬瞥向窗外，那洒了一地的银白月光。
“按照我两年多来对他的了解，如果八重火姐姐跟去的话，他未必会回来。”
“这是他的心结啊。”
八重火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开口。
确实，比起对他的了解，她怎么可能比得上同他朝夕相处的小檬。
“那……就去吧。”
“注意安全。”
八重火有些无力地坐在自己的床上，轻声的叹息。
“谢谢你。”小檬抓起桌子上自己的精灵球，缓缓地走出了房门。
橙华森林。
一定是那里……
他曾所言，他儿时最愿待的秘密基地。
……
少年跨坐在老树的枝桠，愣愣地望着前方澄明的湖水，手指紧紧地扣住身下的树皮。修长的指节扣住的，是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却又在轻微的光线下隐去踪迹。
饱和了水汽的晚风拂过林叶，也拂过他的发梢。
他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七八年前，他们一起在这个地方嬉戏打闹，谈论着雄心壮志的时光。
“羽！你将来，想要做什么样的人？”
“我么……我还不太确定呢。按照家里人的想法，大概是成为一名出色的神奇宝贝医生，兼职神奇宝贝训练家吧，你呢？”
“嘿嘿，我要成为能够以一己之力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怎么样，是不是很棒啊？”
“哇，真的好棒！我决定了，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做英雄！”
“那可不行，盖世英雄只能有一个！你只能是我的追随者而已，只有我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也是有组合的嘛！”
“说的也是……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那拯救世界的功劳……分你一半哦！”
“嗯！一言为定！”
如今，当年那个说要拯救世界的“英雄”，却已经成为了破坏这个世界的原罪之一。
而当年那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却成为了真正的英雄。
多么讽刺。
小羽微微一笑，有些痛苦地紧了紧扣住树皮的手指。那抹粗糙将他的皮肤划破，滴下殷红的血。
他甚至不知道，他来芳缘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
也许，他就应该顺其自然吧……现在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晚风携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醒醒吧。”
女孩出现在银白色的月光之幕中，一双眸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澄亮的光芒。
“羽哥哥。”
她很久很久没有用这样的称呼来唤他了。
“小檬，你……”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醒过来吧。”
她轻声地说。
小羽有些分不清，面前的女子究竟是小檬，还是凤栖。
“你是凤栖？”
“不。”她走近了些许。以至于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不同于金黄色的，澄明的琥珀色。
“是我。”
还不等小羽反应过来，她已经顺着树干向上爬来。
“小心！”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她，却也一把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
月夜寂寥。
风止了。
一切都是那样的肃穆，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与加速的心跳。
“不用担心……我过一会就回去了。”
“真的吗？”
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眸，就像是要将他的整个灵魂看穿一般。
“……”
“我不知道。”
他终究无法继续下去这个拙劣的谎言。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剩下的只有未来。”
她从他的身上翻身而下，轻轻地落在他身边的枝桠。
“这是你教给我的道理啊，羽哥哥。”
“可是你却差点亲手抛却了你的法则，不是么？”
“……是啊”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你情绪崩坏的另一理由。”
“是我吧，对么？”
“……”
“你说得对。”
良久，少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阁清与风清曾告诫我的，还有凤栖无数次的用她的行动展现出来的事实，我怎么都无法忘怀。”
“那便不用忘怀。”
忽然，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忽如其来的暖意让他浑身一颤，紧接着是涌上脸颊的阵阵绯红。
“你的伴侣是我……不是他们，明白么？”
“不能让别人左右自己的选择。这，似乎也是你告诉我的吧。”
“可是现在，为什么违约的人反而是你呢，羽？”
她看见少年轻轻泯住下嘴唇，这是他紧张与心虚的表现，她知道的。
“我不想让你一去不复返。”
“拜托了。”
“就算是为了我……”
“让我自私一次，不好么？”
她沉声说道。
哪怕她年岁不大。
哪怕她也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但，她是火神使，是凤王。
从那千百年的久远记忆中，她读懂了太多太多。
而少年馈赠与她的，她会尽数返还给他。
“给我答案。”
他的回复是一个紧实的拥抱。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住她，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的踏实。
她感受到，温热的液体轻轻地滴落在她的颈窝。
“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