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徽月说出那番话时不疾不徐且面色凝重,一股沉稳之气隐现,看的文荫祖一脸诧异之情,他看着默默站在床前的女儿,竟凭空生出几分陌生之感,许是刚刚经历了生死的缘故,此时的文徽月看起来面色苍白,嘴唇还有些微青。
突然,文荫祖心头涌上一抹内疚感,若不是自己无能,不能庇护一家老小,怎会让女儿凭白落得如此境地,还差一点命丧黄泉,如果不是女儿吉人自有天象,只怕此刻就只能天人相隔了,一抹悲凉的情绪逐渐涌上心头,简直是如鲠在喉,他干哑着嗓子说道:
“你……你说。”
文徽月低眉顺目的站在床边,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说道:
“既然爹爹有令,女儿为了一家老小,也就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了。”
“二叔父今日所图之事,想必爹爹心里早已有数,女儿虽然也很气愤,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二叔父所言也并非全然无理,爹爹的病情虽然已无大碍,但只怕仍需静心调养,实在不宜过度劳心伤神,那么店铺的事情爹爹也必将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但是店铺的生意却不能就此停下,而小弟尚处襁褓,肯定是无力为爹爹排忧解难,那剩下的就唯有二叔父与三叔父了。”
说道这里,文徽月停顿了一下,看着躺在床上文荫祖目光深远,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着她方才所说的事情。
屋内此时变得落针可闻,文徽月的心中也是百转千回,良久,她这才接着说道:
“月儿也听说了,三叔父最近一段时间也确实如二叔父所言,整日带人游走于乡野村间,到处的收着棉花,只怕一时间也的确是分身乏术,至于二叔父他倒是能有些时间……”
说道这里,文徽月抬头偷偷瞄了一眼至今都未有丝毫反应的文荫祖,但令人意外的是接下来文荫祖的话语,只听他含糊的说道:
“与……他……无关。”
听到这些,文徽月久悬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连忙点头称“是”。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的心中制定的计划进行着,那么接下来的就将是她能不能成功的关键所在了,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缓缓说道:
“那就有些难办了,三叔父无暇他顾,二叔父排除在外,小弟也力有不逮,那就仅剩我与娘亲,徽雪三人了,而娘亲此时只怕一颗心都系在了爹爹身上,还有小弟也不能乏人照顾,爹爹的日常起居更是当下的重中之重,娘亲恐怕一点多余的时间也不会有,至于,徽雪……。”
说到这里,她抬头向徽雪望去,此时,小姑娘面上一片惊慌之色,连连摆手说道:
“姐姐不要说我,我也想做一些什么,可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啊,不如我就帮娘一起照顾爹爹好了,再说不是还有姐姐你呢吗!娘亲……”
徽雪说罢就拉着文颜氏的手臂不停的摇晃着,期待着文颜氏为她求情说话,而文颜氏只是宠溺的看着她,一句话就像徽雪也排除在外了:
“那雪儿就跟着我一起照料你爹爹好了。”
“好,谢谢娘亲!”徽雪向文颜氏撒娇的说道。
文徽月看着欢呼雀跃的徽雪,也是莞尔一笑,这才接着方才的话说道:
“徽月既然相帮娘亲照顾爹爹,我也放下心了,那么最后……”
说到这里,文徽月突然侧身一提裙摆盈盈的跪了下去,这才缓缓说道:
“月儿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请爹爹应允。”
看到跪倒在地的文徽月,文颜氏急忙站起身来想要将她扶起,但文徽月不为所动,依旧默不作声的跪倒在地,静静等待着文荫祖的回音。
“月……儿,你……说……说吧!”文荫祖的声音也适时的缓缓飘来。
“谢爹爹。”文徽月说完轻轻叩了一首,起身后才幽幽的说道:
“月儿自知命运多舛,经此一事,我乃不祥之人的名声只怕会被人坐实,那么这个恶名在以后的生活中也必将会如影随形,与月儿终身相伴。可怜月儿也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对于那空穴之风也不会太过在意,爹爹与娘亲也不用在为此挂心,可月儿实在不想嫁与什么乡村野夫,更不想与人填房做小,如果爹爹和娘亲还对月儿有一丝疼爱之心,就让月儿终生侍奉二老身前,孤独终老吧,如若爹爹与娘亲强求,只怕到时候只能恕月儿不孝,私自落去三千烦恼丝,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文徽月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而文颜氏听到这里,也早就泣不成声,将跪倒在地的文徽月轻轻揽在身前,痛心的说道:
“我苦命的月儿啊……”
徽雪也不知何时来到文颜氏与文徽月二人身边跪倒在地,母女三人抱着哭成一团,而躺在床上的文荫祖则双目无神,不知不觉眼角两行热泪悄然滑下。
一股悲凉的气息在屋中弥漫而开,就这样一盏茶时间悄然而逝,稍稍停歇下来文颜氏仍在抽泣不已,不停的抹着眼泪,而文徽月依旧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不多时,文徽月稍显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如果爹爹还对月儿有着些许怜爱之意,就请答应月儿的一个要求。”
“你……说。”文荫祖的声音也多少有些干哑。
“月儿斗胆请求爹爹将店铺的生意交予月儿来打理,一来,实在是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人选,二来,月儿也有一些小私心,月儿就是想要做出一番成就,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月儿的人都目瞪口呆,已堵上那些心怀叵测,搬弄是非的人的悠悠之口,我要用自己的努力来证明,自己并非什么天煞之命,不祥之人。”
言罢,文徽月略带几分赌气似的抹去自己眼角早已滚滚而下的泪花。
而文荫祖也是目光深邃,怔怔地望着跪倒在地的文徽月,心中一片凄苦之色,该怎么办呢?
“如果爹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月儿可以在开始之初万事先于爹爹商议,爹爹听了月儿的注意或者办法之后,在由爹爹做出决断,月儿只是起一个跑腿传话之用,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说罢,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躺在侧身躺在床上的文荫祖,刚开始时,文荫祖的眼中还有些挣扎犹豫之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目光逐渐坚定下来。
又一盏茶的时间恍然而过,屋内愈加沉重的气息令人产生几分窒息的错觉。
“孩……他娘,你……遣人……将……方……方……掌柜……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