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前往村里的小诊所,低烧已经连续烧了两天了,我原以为第一天晚上熬过去就没事了,谁知道昨晚又烧起来了,这种持续性夜间低烧的症状,我该不会感染肺结核了吧?
我郁闷的去小诊所拿了一些退烧药和消炎药,打算先吃吃看,要是还烧恐怕就得去大医院检查检查了。
肺结核这种病虽然在现代已经不再是绝症了,但是治疗起来也颇为麻烦,按时吃药,定时检查,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好利索,还不保证治好后不复发。
总之,这个莫名奇妙的感冒引起的发烧带给了我很大的困扰。我是先去县里检查身体还是先调查独山村的秘密?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当然,等我抓完药回去之后,这个问题就被刘慎解决了。
“我问了村里的几个老人,包括村长,都没有沈燕这么个人的印象,但是查过村长那里的出入记录后,我发现十五年前从村里离开的20-30岁女性只有一个,名叫杨慧。”
刘慎说着,把他手里复印的档案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顿时愣住了,档案里的一寸照片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大眼睛鹅蛋脸,留着及耳短发,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妈妈……”我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时间已经过得太久太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妈妈的长相了,直到看见她的照片,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的脸庞才再次清晰起来。
刘慎默默地看着我,等我缓过劲来,才继续说:“你母亲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是89年搬过来的,那一年她的家乡受了灾,她跟她丈夫逃灾来到了独山村,在这里安家落户,两年后生了你,但是不知什么原因94年的时候带着你离开了这里,并且把户口也迁走了。”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等我想想。”我攥着手里的复印档案,脑子里一团乱麻。
首先,这里不是妈妈的老家,而是她后来搬过来的,以妈妈的身份还需要逃灾吗?而且还换了名字?究竟是什么样的灾,害的她和父亲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定居?
还有,94年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带着才三岁的我离开了这里,那父亲呢?怎么没提到父亲?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他叫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妈妈提起过?
翻了翻手上单薄的两页纸,并没有记载我父亲的资料,但是村里的人应该会知道的,毕竟父母在这个村里一直生活了好几年。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问问,一刻也等不了!
从炕上猛地起身,眼前顿时一黑,头开始眩晕,我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
“怎么了?”
“没事,有点低血压。”我说着,眼前已经开始逐渐清晰,大概是持续低烧引起的体质下降,看来接下来要注意了。
出了门跟村长打听到了杨慧以前住的地方,我们往村南边走去,这边离着公路远,所以住的人很少,只有村里几个比较贫困的才住这边,后来改革开放后这边的几户人家做了水产生意,挖了几个大鱼塘,从外地进货过来卖,如今也渐渐富起来了。
空气中泛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
妈妈以前的房子就在这边的一棵大榆树下,我和刘慎走过去,看见了一间很小的破房子,屋顶是木檩条上铺的苇席与草泥,年久失修,有些地方有明显的塌陷,墙皮也脱落的很厉害,斑斑驳驳,带着久远的时间的痕迹。
“进去吗?”刘慎问。
“进去吧。”我呼吸了一下微凉的空气,带着些许的期待感,推开了破落的木门。
天色不算明亮,有着微微的雾霾,屋内很暗,一股尘土带着鱼腥的气味,等我们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才惊愕的发现,屋内的破炕上竟然坐了一个人?!
刘慎一下子弓起身子做出了防备的举动。
那个人在初秋就穿着破旧的肮脏的棉袄,戴着一顶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雷锋帽,佝偻着身子,悄无声息的在土炕上坐着。
“你是谁?”我退到刘慎身后,谨慎的问道。
“你……们是谁?”人影说话了,声音苍老沙哑,听起来像个六十岁的老人。
是这里的村民吗?屋里这么暗,他在干什么呢?
“我们是新来这村的,路过这里看见这房子有点好奇,就进来看了看,老人家,您在这儿待着干什么呢?”我心里开始嘀咕,这里是我妈以前住过的屋子,早就废弃了,怎么会有一个老人在这里头待着?要说是小偷也不可能啊,这屋子还有什么可偷得?又或者是我妈生前的熟人,在这里缅怀她?
“我住在这儿,自然在这待着。”老人缓缓的说,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他一起身,我们看清了他的脸,脸色蜡黄,眼眶深凹,脸上并没有皱纹,雷锋帽下露出了黑色打绺的头发,整个人瘦的几乎没有二两肉。这下子我又不敢判断他的年纪了,虽然声音很苍老,但他的相貌明显是个中年人。
随后我反应过来了他的话,吓一大跳,“您住这儿?”
这么破的屋子居然还能住人?而且貌似住的时间还不短,看他的样子对这里很是熟悉,见我们站在门口还不走,就开始轰人。
“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破屋顶破墙,回你自己家看去!”
我倒是想回我自己家看,问题这儿就是我家啊!你又不让我进……
心里腹诽两句,我装出一副笑脸,“咳咳,大叔,你让我俩进去看看吧,我爱好摄影,看见这种具有艺术气息的地方就特别想拍两张,虽然眼下没带相机,但你让我过过眼瘾成不。”
回答我的是“吱嘎”一声合上的木门。
旁边道路上正好走过一个村民,看见我们这幅场景就插了句嘴:“别去找晦气啦,那里头住的是个傻子,平日里谁也不搭理,何况你们这种外村来的。”
我见着能搭上话的人,就跑去跟他递了根烟,聊了两句,问了问这间屋子的事。
他说这屋子是二十多年前外地来的两口子盖得,后来家里的男人出去打工去了,就没再回来,再后来女人也带着孩子走了,就变成了无主的废屋,被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傻子占了去,村里人看他可怜,就没赶他,让他住了下来。
这傻子平常也不做事,老是拣些附近的死鱼烂虾在屋里存着,腐烂的都臭了也不扔,还是他们几个住附近的邻居好心帮他清理一下屋子,但是第二天又往回捡,折腾时间长了,就懒得管了。任他自生自灭。
“为啥叫他傻子?我看他说话挺清楚的啊。”我不解的问。
“他脑子有问题,总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村民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太阳穴,做出一副脑子有病的表情。
“好吧,那你知道以前住这儿的那两口子的事情吗?”我问。
“这个不太清楚,他们一家子不怎么和外人来往,我们附近的人跟他们都不熟。”
“谢谢你啊,咳。”我笑着说,闻到烟味嗓子痒痒忍不住咳嗽一声,带着刘慎赶紧走了。
马上要到中午了,我们得赶回老头子家吃饭,不然人家等着我们不开饭,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这间破屋的来龙去脉基本弄清楚了,虽然它名义上是属于我的母亲,但是这么多年了,我又不需要,就不掺和了,让那个可怜的傻子住着吧。
父母看样子在这个村子里也是深居简出,跟周围人不熟呢。
说到底,我果然还是应该先去县城里拍个片子看看病吗?怎么感觉咳嗽的更厉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