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酷热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躺下来的时候,他们焦虑地听到了士兵和战车的声音。见到大家的惊恐,敏苔卡表达了自己的心声:“祈求众神保佑,特洛克不会找到他过来的路,在天黑之前,他们回不到我们这里。”
休息好了之后,在平行于下沉沙漠的山谷和沙丘的掩护之下,尼弗尔领着他们继续前行。他们并没有走多远,确实,在酷热之下,这种努力使他们遭受到严重的消耗。在使人感到浑身乏力的黄色浓雾之中,他们再一次安顿下来休息。没有等待多长时间,黑暗就降临到了他们的面前。
夜晚使他们稍稍从酷热之中带来了些许的解脱。他们又攀回到沙丘的顶端,在下面,他们看到了山谷对面士兵们的营火。那火焰正好给了他们足够的亮光辨别出喜克索斯人营房的布局。
敌人的战车停在了一个凹陷的兵营操练场,马匹都拴在了战车的车轮上。两名值班的岗哨坐在营火旁,在临时防御的营地的隐蔽处,其余的士兵们都已经在睡垫上进入了梦乡。
“他们已经看到我们向东面出发。希望他们相信我们肯定还在那边,他们已经丧失了警惕。”尼弗尔说着,带领他们顺着沙丘的坡面不断地滑下去。他们到达了离营房几百肘尺远的谷底。这个距离正好远得足以能够隐藏他们的行动,也就足以使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都不会被听到。
借着营火所发出的微光来确定方向,为了没有人在黑暗中走丢,他们相互挽住了臂膀,一路摸索着来到了下沉沙漠的边缘。
他们将木板放到了泥淖之中,划着木板通过了泥淖。他们对这种情形已经习以为常了,没多一会儿就到达了山丘的另一侧。
他们相互间保持着很近的距离,朝那个营地爬过去,他们俯下身正好躲蔽在火光的范围之外。除了那两个值班警卫,其余的敌人看起来都在沉睡之中。马匹安安静静,唯一有的只是火苗燃烧时发出的那种轻微的火花碎裂声。突然,一个值班的警卫站了起来,朝他同伴坐着的地方走过去。两个人轻声地交谈着什么。尼弗尔感到烦躁不安,当他正要向泰塔寻求帮助时,巫师已经提前行动了。他用手杖指向黑暗中的两个暗影。不到几分钟,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昏昏欲睡,最后,那个警卫终于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呵欠。他悠闲地回到了自己的火堆那儿,将剑放到了自己的怀里,舒适地坐了下来。
泰塔举起的手杖一直在指向他,慢慢地,那个哨兵的头向前沉下去,下巴抵在了胸上。从另一处火堆传来了轻轻的鼾声。两个哨兵都睡得很沉了。
尼弗尔碰了碰希尔特和麦伦。每个人都明白了自己的职责。他们离开了火光边沿的泰塔和敏苔卡,又一次向前爬去。
尼弗尔出现在最近的哨兵的身后。他的剑从怀里滑下来,落在了身旁的沙子上。尼弗尔将它拿起来,用青铜剑柄处的圆球重重地击在哨兵的太阳穴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位哨兵便倒下了,在他的火堆旁四仰八叉地永远躺下了。
尼弗尔手里紧紧地握着剑,朝另一处火堆快速地扫了一眼。希尔特和麦伦已经解决了那个哨兵,让他像死猪一般地蜷缩着躺在那里。他的剑成了希尔特的战利品。三个人朝前跑去,到了最近的战车旁。那些长矛还在战车的侧厢里。
尼弗尔抓起一支握在手里,它很重,但很顺手。麦伦也将自己武装起来。突然间一匹马发出了轻声的嘶鸣,用蹄子向下猛踏。尼弗尔惊呆了。一瞬间他还以为他们仍然没有被察觉。接着,一个还没有完全醒来的声音从营地里传出来。
“努萨,是你吗?你醒了吗?”
一个骑兵摇摇晃晃着走到了营火旁,他仍然处于似醒非醒的状态,他身上只有一块腰布,裸露着身体,手里举着一把剑。
他停下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尼弗尔。“你是谁?”他的声音由于惊恐而提高了。
麦伦猛力掷出了标枪,击中了那个人的心口窝。只见他扬起手臂,猛地倒在了沙子上。麦伦跃上前来,拾起了他掉下的那把剑。他们三人像发了疯的精灵一样狂笑,跃上了车辕,冲进了战车围成的方阵。他们的尖叫声使那些刚醒来的士兵们陷入到一片狂乱之中,甚至来不及拿起武器。夺过来的剑随着杀人的节奏在时起时落,带着鲜血的剑锋砍钝了。
只有一个敌人完全清醒了,他精神振奋,突然向他们发起了攻击。他是一位高大凶暴的士兵,向他们进行了回击,像一只受伤的狮子一样咆哮着。他瞄准了尼弗尔的头全力地砍下去,尽管尼弗尔挡住了他的剑,迅即地躲开了,可是这一击震得他的胳膊从手臂一直麻到了肩膀。他在防卫时因用力过猛而折断了青铜剑。
尼弗尔的武器掉了,他的对手又抡起了剑,瞄准了他的头想要结束他的性命。泰塔在黑暗中从对手身后走出来,用手杖敲到了他的头盖骨。这位士兵倒了下去,尼弗尔从他那松弛的手里抓起了那把剑。
战斗结束了。五位幸存者双手抱紧头跪到了地上,希尔特和麦伦在他们身后站着。敏苔卡和泰塔让火堆烧得更旺,借助着火焰的亮光,他们看清楚其中的三个骑兵已经死了,另外的两个受了重伤。
当泰塔给他们处理伤口的时候,其余的人用战车上备用的绳具捆住了战俘的手脚。直至此时,他们才喝到敌人水袋里装的水,他们享用了点儿面包,从发现的食物中切了几片干肉脯。
当他们吃过喝过后,新一天的阳光正越来越强地照射着。又是一个预示着酷热威胁的通红的黎明,酷热已经开始令人感到窒息。尼弗尔挑选了三辆战车和最好的配套马匹。他们清除掉选好的战车内不必要的装备,诸如那些骑兵们的私人行李以及超过他们需求的备用武器等。尼弗尔放走了那些不需要的马匹,甩动毯子,将它们赶入到旷野之中。
那令人恐惧的红彤彤的晨光随着每一分钟地流逝变得越来越强,他们急匆匆地备马上车。当他们准备好离开的时候,尼弗尔走向了被绑着的那群战俘。
“你们都是埃及人。我们杀害并伤害了你们的同伴,我感到深深地痛苦。这既不是我们的选择,也不是我们的乐趣。是篡夺王位的特洛克把这种痛苦强加到了我们的头上。”
他在那个差点就杀了他的大块头士兵身边蹲下来。“你是个勇敢的人。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并肩作战,抗击我们共同的敌人。”
尼弗尔坐了下来,将袍子的下摆拉了上来,那个战俘的眼睛顺着他右腿润滑的肌肉移动着。这个大块头突然张口结舌。“法老尼弗尔·塞提已经死了。为什么你带有这个王室的矩形印记呢?”他问道。
尼弗尔摸了摸很久以前泰塔给他刻的花纹。“我依据法律拥有它。”他说道,“我就是法老尼弗尔·塞提。”
“不!不!”那位战俘既激动又害怕,好像他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似的。
敏苔卡从战车上跳下来,来到了他们面前。她对那位士兵讲话时的语气是友好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王后敏苔卡陛下。你的父亲是我心目中的神和指挥官。我非常敬爱他。因此我也爱戴并尊重你。”
敏苔卡从刀鞘中拔出了匕首,砍断了捆绑着他的绳索。“是的,”她说道:“我是敏苔卡,这是法老尼弗尔·塞提,他是我的未婚夫。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埃及,要求我们的合法权利,然后对埃及实行和平、公正的统治。”
尼弗尔和敏苔卡站起身来,继续说道,“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的战友们。告诉人们我们还活着,我们将要回到这合法的埃及。”
那个士兵跪下来向前爬去,亲吻着她的脚,接着爬到尼弗尔的面前,托起他的一只脚。他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是你的士兵,”他说道。“我要把这消息传递给人们。请尽快回到我们中间来,神圣的法老。”
其他的战俘们也都和他一起,坚决表明他们对王室的忠诚和爱戴。“致敬,法老!祝您万寿无疆!愿法老统治埃及千秋万代。”
尼弗尔和敏苔卡登上了他们夺得的战车,那些被释放了的战俘们大声欢呼道,“巴赫-克尔!巴赫-克尔!”
三辆战车驶出了毁坏的营地。泰塔独自驱车遥遥在前。因为他最能够抵御米底亚的伊什塔尔的花招,能发现那条对他们隐蔽起来的真正的路。尼弗尔和敏苔卡紧跟在他的后面,希尔特和麦伦殿后。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返。
他们只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当泰塔停下来回望的时候,那下沉着的沙漠和营地还能够看得见。另外两辆战车在他后面也停了下来。“怎么了?”尼弗尔问道。泰塔举起了他的手。在寂静中,他们听到远处特洛克的队伍沿着对岸到来的声音。突然间,透过变得阴沉恐怖的红彤彤的黎明,他们看到前头的队伍出现在远处的沙丘上。
在为首的战车上,特洛克突然地勒住了马头,对伊什塔尔大喊道:“让活生生的塞特神来见证,那巫师又一次胜过了你。你没有预料到他们会回过头来夺走我们警卫队的战车吗?”
“你不是也同样没有预料到吗?”伊什塔尔对着他吼道。“你是伟大的将军。”
特洛克对伊什塔尔的蛮横无礼很生气,将握着鞭子的胳膊甩出去,想要抽打他那刺着花纹的脸,但当他看到米底亚人黑色的眼睛时,他又决定作罢,将鞭子收了回来。“现在怎么办,伊什塔尔?你要让他们顺利地逃掉吗?”
“他们返回的路只有一条。赞德尔正带着二百辆战车向南赶往那里,你还可以两路夹击地抓到他们。”伊什塔尔阴沉地指出。特洛克的脸上闪现出凶残的微笑。在盛怒之下,他差点把赞德尔给忘了。
“太阳几乎还没有升起。你有一整天时间来重新穿过页岩桥,继续追捕他们。”伊什塔尔接着说道。“我的鼻孔中留有他们的气味。我可以施展我的魔法之网去诱捕他们,我将像一只忠诚的猎犬,把你带到猎物那里。”
特洛克鞭策着他的马匹前进,顺利地来到了沼泽边缘的坚实沙地上,正好直接面对着对岸的三辆战车。他吃力地装出一副几乎可以令人信服的满脸的微笑。
“我比你更欣赏这一点,我的朋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塞特的名义,我会欣赏它的滋味的。”
“打不到兔子就别想吃,不到手就不算数。”敏苔卡大声回击他道。“我会的。我确信我还将为你准备一些让你消遣的惊喜。”
当看到三辆马车向前进入了沙丘时,特洛克的微笑消失了。敏苔卡快乐地向后朝他挥着手。尽管他知道那是她故意要激怒他,他的内心因狂怒感到灼热和郁闷。“回到原处!”他对士兵们大喊道。“回原地过桥。”
当他们继续前行的时候,泰塔越加频繁地朝天空望去,随着黄色的云层向地面沉下来,他的表情变得冷静且若有所思。
早晨八九点钟的时候,他们停下来给马饮水。“我从来没有见过天空这种样子,”希尔特说道,“众神愤怒了。”
奇怪的是,他们那么快地就找到了真正的路。他们拐错了路的那个十字路口从远处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作为路标那条道的高高的圆锥石,他们不可能会看不到的啊。那是一条通向红海的主要大道,有那么多的商旅从这条路走过,因此这条路被踩得更深,比先前他们沿着走入那片下沉沙漠的原始小路更明显。
“伊什塔尔使我们看不清真相,”当他们向岔路口行驶时,尼弗尔低声说道,“但是这一次我们不会那么轻易地上当了。”接着他不安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做了一个抵御恶魔的手势。“任何时候,众神都是友善的。”
在他们的前面,希尔特用那双战士的眼睛在尘雾中辨别道路。直到靠近道路,那布满乌云的天空还是让他辨不清楚。希尔特在泰塔的马车旁齐头疾驰着,他大声喊叫道:“巫师!在我们前头的是一些战车,它们的数量很多。”
他们勒住马头,凝视着前方。在他们的仔细观察下,那些尘雾正在移动。
“在前面多远的地方?”泰塔问。“不超过半里格。”
“你认为特洛克会有第二支队伍在我们的后面追上来吗?”
“你比我更了解他,巫师。那是喜克索斯人常用的战术。你不记得德门之战了么?阿佩庇是怎么在他的两支队伍之间打击我们的?”“我们能在被他们堵住之前到达岔路口么?”泰塔问道。
希尔特眯起了眼睛。“也许能赶到。但那将会是一场惊险的比赛。”
泰塔转过身朝后面看过去。“特洛克已经在我们身后的路上了。我们不能自投罗网。”
“如果我们离开这条路进入沙漠的话,那将肯定是场灾难。我们将会给他们的追踪留下清晰的痕迹。在晚上到来之前,马匹也会过于疲劳。
“怪不得特洛克嘲笑我们。”敏苔卡痛苦地说道。
“我们又一次遭到前后夹击。”麦伦也是这样理解的。
“我们必须逃走。”尼弗尔决定。“我们必须尽力在他们之前到达岔路口,走上那条通往红海的大道。那是我们逃跑的唯一出路。”
“以我们最快的速度,即使耗尽马匹的体能。”希尔特表示同意。
他们并排驾着战车疾驰。车轮陷入到小路上的车辙中,战车在颠簸着,改变着方向,但是马匹跑得很稳。他们朝着前方的尘雾奔去,前面的尘雾变得愈加阴森恐怖。圆锥石堆看起来好像永远遥不可及似的。当尘土和可怕的黄色光线遮没了一半的天空时,到来的追踪队伍的第一排战车已经进入他们的视野,此时他们离岔路口还有五百多肘尺远。
追踪者们停了下来,好像无法确定那三辆飞奔着的战车的身份,可他们突然又径直地朝着逃亡者冲过来。
泰塔尽力迫使马匹最后一次加快速度,但是他也感觉到它们已经筋疲力尽了。它们一直坚持到所能承受的最后时刻,但是敌人迎面向他们冲来,他们不能在敌人之前到达岔路口,这一点逐渐变得确定无疑。最后,泰塔举起他攥紧的拳头,下命令停下来。“够了!”他大叫道。“我们永远不可能赢得这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