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方来,记忆里的东西好杂乱。唯独关于你的那一部分,用一个叫青春的匣子装好了,放在心角。吹一吹,落满的灰尘。打开来,扑面的是穿过雾气的那一米阳光。好像,又回到了我的,十七八岁。
李浩宇从小就是吊儿郎当,活泼好动的男生。幼儿园时代,他聪明好奇心重,非常讨老师的喜欢。小学时代,因为一个拉丁舞表演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然后,就暗下决心要和那个女孩子一起上初中。初中录取通知书,还真是录到了泉定实验中学,他真的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上初中了。可是呢,仍旧没有追到那个女孩子。
让李浩宇一直馋而不得的人,她很漂亮,也很有心机和手段,别人都叫她“允心机”。是的,她就是允熙岚。名字很好听,也很毒辣。
这个“允心机”呢,长得像一个芭比娃娃。双眼皮张开的弧度很大,所以她的眼睛很深。而她的瞳孔泛出的光,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看别人一眼,就让被看着一身鸡皮疙瘩。说的一口娇滴滴的话,让人酥麻,甜的掉渣。
她任性的原因,并不仅仅因为她长得很漂亮。她还有任性的大靠山,那就是她的老爸允恩济。
允恩济是泉定这个地方的首富,在泉定商业界只手遮天。对允熙岚,从小都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因此从小就是我行我素,骄阳跋扈。
对李浩宇的追求,她一向都是不屑一顾,常常拿李浩宇打趣和讽刺。他给李浩宇取了一个绰号,叫“小李子”。取笑他就是一只大甲鱼,只能给她炖汤喝。
李浩宇就这么一直穷追不舍,被取笑了只是笑笑而过。而允熙岚就那么一直厌恶并讥笑着他。
直到高中来临,这份感情也就变了。
李浩宇的学习很好,只是家境一般,所以去了市里教学最好的高中。允熙岚学习一般,可是他老爸好面子,也将她送到了李浩宇的高中。
他们的高中和他们的初中有所不同的是,平海中学是军事化管理高中。所以,他们都要寄宿在校。这下好了,脱离了父母管教的允熙岚更是刁蛮任性,霸道横行。
允熙岚和李浩宇并不在同一个行政班级,于两人而言,也是件好事。李浩宇在新的班级,遇到了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子。
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子,是觉得她超凡脱俗,第二眼又是温文尔雅的书湘四溢。总之,只想听听她的名字是什么,忘记自己要干的事情和自己的心跳。
那个女孩子,就是俞诗龄。
俞诗龄,是一个低调而内敛的女孩子。然而,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傲的,是个冰美人。
她剪着很短很短的碎发,从身后乍一看,还真是有点男孩子的感觉。只不过,比男生更清丽和柔美些。白皙的脖颈长长的从校服领口里伸向乌黑的头发里。
俞诗龄的成绩全年榜首,从不失手,像个传奇一样。所以,是李浩宇心里为数不多的学霸。俞诗龄不是泉定的本地人,所以在学校里没有一个熟络的朋友。
纸是包不住火的,不管这火苗是好是坏。过了不久,李浩宇喜欢上了俞诗龄的事情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众所周知的事情,那就包括了风暴中心的俞诗龄,也包括了允熙岚这个多事的“允心机”。
也许有种心境是这样的,当一个喜欢自己多年的人,丢下了对自己的穷追不舍,丢下了往事的足迹。在转念之间,就爱上了别人。这时候的自己,心里是愤恨的。即便,自己一直都是不在乎那个人喜欢的。
这种心境,在这时候,只属于允熙岚。
允熙岚觉得即便她不喜欢李浩宇,他也不可以喜欢别人。更不能是那个闪闪发光的俞诗龄,她根本气不过。
其实,这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俞诗龄长的比她漂亮,学习好的不得了,与世无争的冷傲样子。
俞诗龄代表学校去广东参加了莎士比亚朗诵大赛,为校争得荣誉。
以前参赛的同学最多是得到优秀奖,就能在广州乐不思蜀。而俞诗龄超越了众多参赛者,顺利的拿到了全国中学组的一等奖。
后来,李浩宇是这样评价俞诗龄的:
“一个人长得很漂亮,自己却不知道。这就是气质。一个人很有钱,别人不知道。这就是修养。这两样秉性,都能兼容的人。我只见过一个,便是俞诗龄。”
这话也不错,俞诗龄很冷傲,但从来都不会炫耀和发现自己的美。
让允熙岚最咬牙切齿的事情,还不是因为俞诗过于优秀和耀眼。而是李浩宇天天屁颠屁颠的对着俞诗龄献殷勤,俞诗龄却视而不见的那种冷漠。
是那种和她如出一辙的冷漠,是她不能忍的。因为,她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这样的对李浩宇,俞诗龄有什么资格。
可是,就是俞诗龄的冷漠,悄然无息的抢走了允熙岚曾经的护花使者。然而,这个“允心机”怎么可能罢休呢?当然是不能的。
俞诗龄喜欢喝咖啡,所以冬天都到热水区打点儿热水冲咖啡喝。这不,刚打了一杯热水往教室的方向走着。
李浩宇也打了一杯热水,偷偷的跟在俞诗龄的身后。只看到允熙岚迎面而来,李浩宇避之不及。
刚刚在俞诗龄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允熙岚将自己手里的水翻到她自己身上,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女高音的惨叫。
俞诗龄自知和自己无关,何况自己素来都对这些事情淡而避之,所以顿了一下就要走。
“俞诗龄!你撞了我,水洒在我身上,就想走吗?!”
允熙岚一把将瘦高的俞诗龄推撞到了墙上,俞诗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俞诗龄居然笑了,笑的那么自然,那么贴近讥笑。
“诗龄,你给她道个歉吧。”李浩宇看见了那个气势汹汹,要吃人的允熙岚推着俞诗龄,誓不罢休的架势。
李浩宇只能赶紧让俞诗龄道歉,因为他知道允熙岚是一个很极端的人。说不准,就能闹个鸡飞狗跳。
俞诗龄轻轻收回嘴角的弧度,用长长的手指挑起了允熙岚的手掌,丢了出去。
“道歉吗?好啊。我喝一口水润润嗓子,就道歉。”俞诗龄优雅地拧开了她的水杯,一个高山流水将全部的热水,一股脑的顺着允熙岚的肩膀倾倒了下去。
俞诗龄心满意足的看着一改刚刚趾高气昂,冒着白烟到处跳的允熙岚。悠悠地盖起了杯盖,转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李浩宇说:“这下,我才应该道歉。”接着笑了笑,就扬长而去。
一种说不清的欣赏,从李浩宇的心里窜透了俞诗龄的背影。只是,忧心俞诗龄会不会被“允心机”算计。
不过呢,俞诗龄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提到喉咙的心,放下了不少。好像心里,更加喜欢这个行事不同寻常的女生了。
“用这个冲咖啡吧,你的水没了。”李浩宇将自己的水放到了俞诗龄面前。
俞诗龄从力学题抽了眼,淡淡地打开杯子倒着水:“刚刚为什么要我道歉呢?”
李浩宇有点皱眉,悠悠地说着:“因为,允熙岚她本来就刁蛮任性,而且……算了。”
“你很怕她吗?而且,而且什么?说。”俞诗龄吹了一口眉前的刘海。
“而且她家很有钱啦。”李浩宇拿起杯子,很为难的样子。
“哦,是这样。那她就不要来这里上学了吧。”俞诗龄闻了闻刚冲出来的咖啡香味儿,幽幽地说着。
李浩宇原以为允熙岚会拉着这件事情闹个天翻地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再也没有出现在平海中学。
也是从这件事以后,李浩宇才觉得俞诗龄才是深藏不露的财阀。所以,李浩宇便觉得俞诗龄才是正真的低调。
大概,上帝给李浩宇的爱情设定,就是单相思吧。李浩宇对俞诗龄的单相思,一思就是10年。从高中的三年,大学的四年,大学毕业后的三年。
俞诗龄冬天披的衣服,是李浩宇当面脱下的,还带着李浩宇的体温和心跳。
俞诗龄生病的时候,李浩宇寸步不离的守护着,手心里俞诗龄的手凉凉的,他便用脸的温度去温暖她。
李浩宇和俞诗龄之间的感情,在俞诗龄的眼里,一直都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俞诗龄还是那个俞诗龄,只是从不温不火,开始试着接受李浩宇。可是,爱的太晚,结局不满。
他们一起经历了青涩的高中时代,李浩宇都叫俞诗龄“假小子”。大学时代,李浩宇常常试着将俞诗龄的长发打结,都未能成功。
后来,后来大学毕业了。俞诗龄真的被李浩宇10年的感动淹没了。同居生活里,李浩宇知道俞诗龄喜欢银耳莲子羹,所以每天都早起给她做。俞诗龄则一直都是温顺的接受。
这样美美的生活,是从李浩宇被人打成重伤以后就有了危机。
俞诗龄看着一条腿吊着,一只手打着石膏,心就像明镜似的。她刚刚拒绝了父亲给她安排的政治联姻,李浩宇就差点成了废人。
那个高在云霄里,若隐若现荡在俞诗龄的生活里的人,现在正背对着俞诗龄,抽着那名贵的烟草。
“你怎样才能放过浩宇?一定要毁了我的幸福,你才肯罢休吗?”俞诗龄望着那像黑洞一样的黑背影,像是要将那黑西服望穿了去。
“你是我的女儿,生来就有固定的人给你去嫁。你的幸福,我怎可能去毁?”依旧背着俞诗龄,只是侧过半边脸。话语冰冷冷的混着他的烟草味儿,扑朔在无色的空气里。
“胡说八道,你的所作所为,我妈在天上都看着呢!你别忘了她的遗言!”俞诗龄像掉进冰窖里一样,冻得瑟瑟发抖,连眼里的眼泪都像是结了冰,冻疼了眼睛。
“少和我提你妈,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任性妄为的弄走保镖,自己独身参加各省的赛事?可以自由恋爱?还同居?这些,我都没管你。这一次也是你的任性,让他不小心就半废,下一次也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熄灭了手里的烟,那张在各大政治头版头条里经常出现,并坐在最中间的人的脸。终于,转向了俞诗龄,转向了那个无助的他的女儿。
“只要你放过他,我都答应你。”俞诗龄如五雷轰顶,她明白她那政治巨头的手笔。她只能丢下枪杆,举着白旗说“投降。”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思,不过也好。”走了过来,刚要拍一拍俞诗龄的肩膀,俞诗龄往反方向一躲。他的手僵在了空气里,像个笑话。
“他出院以后,我就和钟庆结婚。你给他200万作为赔偿。”转身拿来那扇通往人性光芒的门,离开了她父亲像深水潭子一般的办公室。
俞诗龄照顾李浩宇直到出院当天,那天她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握着李浩宇的手,哭了好久。眼泪干了,心凉了。放下手,亲吻了他的额头。看着他的睡颜,悄然离开。
下了楼,便坐着一张宾利去了民政局。那里,有一个叫钟庆的男人等着她。
他们到了民政局一会儿,李浩宇也赶到了民政局。他想阻止他们结婚,在民政局干扰他们办证。闹来闹去干扰办公,到最后民政局申请了警力。
李浩宇成功的被以干扰政府部门办公为名,扣到了看守所。
俞诗龄去看他,看他嘴角和眼眶都有淤青。心都碎了,一块儿一块儿都是血淋淋的。
“浩宇,你要记住。我爱你。可是,我不能爱你。
我的爱一直都给你带来伤害。也是因为我爱你,所以离开你。我会带着你一直以来的爱,去嫁给老头子让我嫁的人,护你周全。”
俞诗龄说完就走了,李浩宇敲着玻璃,大喊着俞诗龄的名字。随后就被狱警拉走了,声音消失在长长的通道里。
俞诗龄结婚那天,也是李浩宇走出看守所的日子。两个人都是一缕青丝,一行老泪。
俞诗龄在婚礼发言上说,“他是一个温暖如初的人。像那十七八岁时候的米阳,烤得我心都化了。
他明明活泼,却对我沉着,像那年的高考试题一样沉默。
然而,你们都不认识他,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因为,他藏在我的心角,心角里的一个匣子里。
同样,李浩宇的人生从此以后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猪油,即不透气,又不光彩。
时光在走,心伤难愈。李浩宇整天浑浑噩噩,心里心心念念的想着俞诗龄。
人的一生很奇怪,有多奇怪呢?尘封起来的心,即便是跳动,也是无用。没有记忆,没有方向。
后来的李浩宇,也许,他只记得一件事情。
他只记得,那一年他爱上了一个叫俞诗龄的女孩子。那年,他十七八岁。
那时候的俞诗龄,还是短发,他叫她“假小子”。那时候的俞诗龄,还没有爱上他,可是那时候的他很开心,也有方向。
偶尔打开心房,坐在它的角落里。抹去一个盒子身上的灰,轻轻的打开,慢慢流泪,连头发也渐渐花白。
时光才不顾世人的红尘是有多么的难忘,自顾自的奔走不惜,头也不回,手也不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