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正在酣睡,她的臂弯里枕着洋娃娃,依偎着塑胶玩具的脸蛋,被角被蹬开一边。我轻轻地替她盖好,鼻息微微发酸。
我的妻子是朝九晚六的白领丽人,一早出门,掌灯才归。偌大的楼房,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5岁大的女孩。女儿上下午学,中午我回家时,她已经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在楼下等候校车上学了。晚上,我常出去应酬,妻子则忙于家务,能对女儿表示一下关心,只有在晚饭桌上那点时间。她每次央我带她出去玩玩,我常以“爸爸太忙”拒绝了。
为了安全的原因,我们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告诫自己的子女不得擅自走出户外,女儿只好像小囚犯似的关在家里。她稚嫩的心灵承受着大人也无法忍受的寂寞。
我想象得出,她醒来的时候,茫然环顾的眼神,在房间里搜索母爱的温存。然而,她失望了,无精打采地自个儿到浴室刷牙,踮起脚尖在盥洗盆里涮毛巾。而后回到房里,默默地吃着我替她准备的千篇一律的早餐——一杯牛奶,一份夹煎蛋的面包。做完功课看电视,但是电视里常有大人也嫌肉麻的“鬼打架”,或血肉横飞的骇突镜头。因此映完卡通片,她就关掉电视。这之后做些什么,我就想象不出了。
星期六,她没有上学,我回到家里,正要人屋,听到里面传来嘈吵的声音。
“不要哭,不要哭,姐姐不能带你出去玩,街上车多常撞死人,坏人打劫乱开枪子弹不长眼,大厦常有杂物扔落街会砸破头……”
呀!这些话都是我们平时告诫她的,她在对谁说话呢?我推开虚掩的门,看见女儿正在教导洋娃娃。洋娃娃倚坐在沙发的靠背上,圆睁着双眼,似乎听得全神贯注。
“唔,听话才是乖孩子。”接着,她用手帕揩干了“妹妹”的泪痕,又用匙羹一勺一勺地喂它喝牛奶,再抱在怀里哄她睡觉。我蹙在书柜后面静静地观看着女儿自编自演的独脚戏。
她把洋娃娃安顿在床上,轻手轻脚地盖好被子,转身,发现了我。
未待我作出反应,她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惊动“妹妹”。她的爱心,令我感动不已。
我眼眶里滚动着泪珠,啊,可怜的孩子,我对你关心得太少了。我一把抱起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嗫嚅地说:“乖女,原谅我,爸爸以后多点时间陪你。”
泪珠滚落在她的手心,女儿一面替我拭泪,一面点着头,两条羊角辫一颤一颤地闪在我的泪光中。